【三秦文学】刘泽达：【远方】（小说连载一）
远 方
作者：刘泽达
乡村的夜宁静极了。
郭金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蛇皮袋里，吹熄煤油灯，父母还在熟睡，他轻轻走出家门，朝村外毛马路走去。村里的伙伴们陆续到齐，年长的是一位爱喝酒的长辈，大家美名其曰"酒嗲"。
"酒嗲”要带领村庄一班人马南下。说明白点，就是到外面挣钱。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南北西东，郭金听大人们说，人要想发财，必须闯广东。香港台湾还有外国的大老板们都把钱洒在沿海城市广东投资建厂，连小学只读过三年的邻居七妹，从广东回来就洋气得不得了！穿金戴银，满脸笑容灿烂，仔细一看还涂了进口胭脂，唇红齿白，煞是让读书的农家闺女们羡慕极了。七妹出走家乡才一年，嘴角一卷不知是忘了家乡方言，还是不屑于讲地方土话，碰上熟人就落落大方地让普通话和粤语脱口而出，噼里啪啦把人蒙晕。郭金在大环境的熏陶下，也觉得读书很苦也无用，读不出半分三毫钱改善家里经济状况，看见别的父母每隔一月就兴高采烈说自家闺女寄钱回来了。郭金的父母体弱多病养家糊口也艰辛，竟然当着七妹父母和众多乡亲们的面，说砸锅卖铁也要把郭金培养成大学生。
冬天，郭金一家的晚稻粮晒干交了粮购(农业税)，剩余的颗颗粒粒也都已入仓。郭金的父母承包了村集体闲置的数十亩山坡地，整天扛着锄头垦荒，对郭金说，明年春天都种上大豆，秋收就可以给郭金交学费了。只要郭金能考上大学，给祖上增光，他们就是把地球都修遍也无怨言。郭金听着父母的压力山大的话心里五味杂陈，他的成绩一直在学校全年级拔尖，他的班主任老师常在学校发奖大会上慷慨激昂地讲："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是不符合未来社会发展大趋势的，“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班主任的话时常响起在郭金耳畔，可郭金就觉得上下五千年，朝中有人好做官！郭家村民住在山旯旮里祖辈务农，还未见有人考上大学跃上龙门，再说笑贫不笑娼的社会坏风气让一大部分村民都不想再让子女求学，有些小学不毕业直接就打工去了。郭家村的冬天和其它村一样，农活少了，村民都想趁冬闲去外面找点零活干，来年春耕生产，不愁钱买农药和化肥。
“酒嗲"的老表是十里外的茶家村人，外号"蒋师傅"。"蒋师傅"三天前拍了个千里长途加急电报回乡，说要人做工，多多益善。
天漆黑一团，鸟没穿裤，"酒嗲"从床上翻身而起，摇醒枕旁沉睡的妻子生火炒菜叭(吃)酒，半斤农家白烧酒进肚，"酒嗲“俨然成了景阳冈的打虎英雄武松，天不怕地不怕哼着杨子荣《智取威虎山》的腔调“临行喝咱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来到村十字路口领队。
村口毛马路，“酒嗲”的到来，大伙一下子觉得天快亮了！其实村庄各家各户竹笼子里关住的公鸡还未醒来打鸣报晓，月亮下到山那边了，启明星似乎比往常亮。郭金感觉家乡很温馨，几声狗吠后，整个村庄又沉浸在美梦中。一班人马陆续到齐，租了辆响声比高音喇叭还神气的三轮车，司机用力摇叫了柴油发动机，车子“突、突、突、……”冒起一股刺鼻柴油烟味向镇上跑。凹凸不平的乡村马路三轮车像调皮捣蛋的毛孩子跳着舞蹈，把一班充满着喜悦第一次出远门"打工"的乡亲们送到小镇上。
镇与镇的道路虽然好了点，但还是不怎么平坦，铺满了碎石子。镇上是镇上地盘，郭村的三轮车师傅叫巧建，人很瘦小，和镇上司机斗了一阵嘴，觉得赢不了地头蛇，就动手把车子摇叫了，又"突、突、突”掉转头往回开。“酒嗲”一班人马坐上镇上一辆停在街旁揽活的三轮车司机。这位镇上司机长得牛高马大，为了赶时间多跑几趟，多挣两个铜板养家，就把一辆刚买的新三轮车开得想与飞机竞赛，因为要去邻县坐火车，怕迟到买不了当天火东票，郭金和伙伴们也巴不得一下子飞到火车站，登上绿皮车厢去远方捞金。大伙兴奋地想着那遍地黄金的世界，突然感觉三轮车在拐弯处要倾斜了。
还好，三轮车一路狂飙一路顺风，到了栋昂县城，“酒嗲"带领大家找了个最便宜的粉面店，一人要了一碗面条，大伙早就饿了迫不及待地“呼噜、呼噜"地迅速吞下一元五角钱一碗的白面粉条。
火车站早已人山人海，南下民工大军集结在火车站广场，蚂蚁一般，黑压压一大片，蜗牛一样慢吞吞挪进站内再靠近售票窗口。
好不容易人手一张火车票，已是中午时分。长途列车一声轰鸣就放低声音缓缓驶进了站台。"酒嗲"清点一下人数，警告大家买了票千万别弄丢了，车上要查票的，又警告说上车注意“扒子手"，一定要挤上火车，不能留在车站，实在不行就从打开的火车窗户爬进去。
火车停下来，人潮涌上去，窄窄的车门围满了争分夺秒要上车的人。停车的五分钟，简直就是冲锋上阵的五分钟。维持秩序的站台乘务员面对海浪一般要上火车的南下打工大潮，怒吼叱责的声音此刻犹如滴水入江，根本激不起浪花。人群“呼呼呼"狂奔向列车门口，人人担心挤不上火车就意味着失去挣钱的机会和掉队，后果很严重的。排队上车已成拥挤上车，争先恐后的状况很是可怕。郭金被夹在人群中，脚不沾地，硬是被外围拥挤的力量推向车门，他努力地调整身体方向对准上车门口，如果稍一偏离车门方向，就会被强大的外围力量挤出去，那样意味着打道回府，还会让父母一顿责骂，他可是半夜跑出家门的打工者。
一身汗渍，总算幸运上车了。车上人满为患，厕所里也进了人，行李更没地方塞，直接挤压在列车过道，火车快要开了，郭金真的看见有几个不认识的蛮人见火车要开了，不顾一切把行李从窗口扔进车厢并"勇敢”越窗而入。也不知同班人马都挤上车没有，想一节节车箱去搜寻伙伴们根本不可能。“咣当咣当”的列车喘着粗气出发了。列车上的乘务员大声叫喊：“大家让一让！让一让！”面包、汽水、矿泉水、瓜子、花生、槟榔、鸡腿、快餐……”小堆车如鱼上了岸，卡在车厢里动弹不得，乘务员翻着白眼无计可施，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拥挤不堪的民工。
列车一路南下，经过十多个站点的疏导，空气流通了许多，过道宽松了点，中途站下了些客。耐心等待了大半夜的小卖部车又如鱼得水满血复活了。那位男性列车乘务员穿着布满油渍的制服亮着粗犷的嗓子开始大声吆喝生意：“瓜子、花生、汽水、鸡腿、槟榔、快餐……”窗外山明水秀，郭金感觉已离家乡越来越远，心底蓦然多了一份走天涯的快感。
火车像一条绿色巨龙向前运行。站着熬了一天一夜，郭金很想打个盹，却想起"酒嗲”说过的"扒子手”，买了车票后身上还有些许零钱，这些钱是郭金在学校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当然他的父母不知道他这次已外出千里，郭金感觉在学校节衣缩食终于有了很大的价值。郭金不是不愿意读高中，还有一学期就要考大学了，考上北京清华又能怎样？郭金每次从学校步行数十里回家，一看到体弱多病的父母就像是自己在犯罪！一个念头袭来，停止学业去挣钱。可他的想法代替不了父母的愿望。伙伴们都上了车，没一个掉队，分散在几节车厢里，“酒嗲"一节节车厢找到他们，告诉大家终点站下车时不要单独行动，一定要等队。
火车到达广东省地界，"酒嗲"红着双眼，说一夜没睡多亏在家吃了半斤老烧酒提神。郭金听“酒嗲”说只有最后一个站点就要下车了。
未完待续，敬请您关注三秦文学连载的长篇小说《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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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泽达：笔名一夫。二0一五年原创诗歌《寸草心》荣获北京中外诗歌散文邀请大赛三等奖。二0一七年原创散文《这里是长沙》在人民网发表。二0一八年原创散文《长沙城里的辛追》在北方逐梦文化传媒头条推荐，人气量直逼十万+。二O一八年原创散文《南楚古都，一个有梦有故事的地方》在北京大型时尚文学艺术杂志发表，读者遍及海内外！二0一八年原创作词歌曲《长沙》由湖南娄底李保堂(副教授职称)老师演唱，在中华演艺网首发，人气量突破三十五万，创李教授近期演艺歌曲人气量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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