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第065期 杨燕散文||特殊的腊八礼物
特殊的腊八礼物
杨燕
儿子的生日时辰是腊月初八清晨五点半，一眨眼过去了二十一年。
那年，我还在村子的学校，教四年级数学，吃住都在校。四月份时，怀上了孩子。小女才两岁，计划生育又管得特别紧。我要教书，不想要孩子。一个人去了杨北桥的妇幼保健站，医生说不想要就趁早做掉。心里七上八下，已经有两个女儿了，现在肯定得要个儿子呀。我心里矛盾极了，万一做掉，是个男孩，怎么办。过了一周，老公陪我去了妇幼保健站，又咨询了一回。他说先回家，隔几天再说。男人在关键时刻，还是有主意的，如果急急匆匆打掉了，恐怕现在真后悔死了。
那年腊月初七晚上，凌晨一点时，身重的我突然感觉不舒服。老公说，今晚千万别生，明天厂子还要考试。他转而又说，你今晚要是给我生个男孩，我背你在村子转两个圏圈。说得轻巧，这事能挡得住吗？赶紧烧炕，通知公公婆婆。
接生婆裴嫂叫过来了，三点的时候，我肚子已经疼得受不了了。都说瓜熟自落，我的瓜就是不落。我手扶着沙发来回活动，疼得坐立不是。她们两个说着话，我心烦得像吃了很多辣椒。孩子也不消停，憋的乱翻腾。我痛苦得死去活来，深呼吸还能轻松一点。一会儿吐，一会儿拉，一会儿满头大汗，一会儿冷得打颤。我紧抱被子，咬紧牙关，恨不得把被子撕碎。我把老公叫到跟前，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我说不要，不要，你非要不可！”我傻得可笑，怎么会怨起他来。
她们把剪刀在开水里煮了，进行了消毒，准备好了卫生纸、尿布、包单、褥子，现在想起来都后怕：没去医院，多危险呀。万一生不出来，上医院都赶不上，天又黑又冷，农村又是土路，离县城还有三十里路。
一直折腾到了清晨五点多，在我经历了漫长的苦痛煎熬后，孩子终于呱呱落地了，落草到了人世间，是个男孩。
这就是我们的儿子，老天赐给我们的腊八礼物。
孩子降生那一刻，最高兴的是老公，再找不到让他比这高兴的第二件事了。他高兴得大声叫了起来：啊，啊，是儿子！他“啪啪”在我脸上亲了两口，也不顾婆婆、小姑和接生婆裴嫂笑话。我当时还不确信是男孩，他用双手把儿子捧起来，让我看看，我才信了。生了个儿子，被老公亲了两口的事儿，传遍了满村子。现在儿子回老家，还经常有人和他开玩笑呢。
等不到天亮，老公高兴地骑着自行车去娘家了，去通知父母。消息很快就传到西安去了，四姐给弟弟发了信息，亲人们都高兴。老公回来了，前前后后收拾停当，去厂子考试了。我跟大女儿说，你玩一会就进来看看妈妈，女儿才四岁，我怕万一出啥事，都没人知道。月子里，老公给我炖过不止两只鸡。上班之余，还要洗衣服，洗尿布，表现得很好，好到让别的女人会嫉妒的地步。
渐渐地，孩子慢慢长大。孩子八个月的时候，我想去学校教书，但又没人照顾孩子。一个编外教师，很久不去教书，岗位就难保了。后来求爷爷告奶奶才又进了学校，每月只有六十元钱工资，还教四年级数学。有一个女孩叫萍儿，交不起学费，上不起学，我叫她来了学校，上课时她看孩子，下课了，我给她补各门课。
过了一年多，儿子一岁半了，这期间经常生病，发烧、咳嗽、拉肚子各种病，去医院是常事。怪孩子吗？不怪，怪我没吃好，没功夫管好，我为什么非要拼了命的教书呢？没事做，心里慌得坐不下，没办法，这是我的天性。我只想教书。可孩子常生病，书教不了了。忍着心痛，放弃了教书，先回家管孩子。儿子长到三岁，身体慢慢强壮了。我又想去教书，就找到镇上的私立幼儿园，试讲后，园长很是满意，当下就录用了。
我带着大女儿和儿子去幼儿园教书，小女留在外婆家。
那次，儿子又生病了，一个晚上拉个没停，还发烧，园长一个晚上都陪在我们身边。下来挂了一个星期的吊针，没起作用，更严重了。我一个人抱着孩子去西安，老公在西安打工，他一听到娃病了，腿都软了。我抱着儿子，先赶到医院，抱着娃挂了号。正好就遇见了表妹，我想说我是个好人，连老天都在帮我，这么大的西安，找个人都很难找到，怎么就能轻易碰见熟人呢？
在西安儿童医院对面租了一间房子，住了一个星期，眼看孩子快好了，一两天就可以回家了，突然又发起了高烧。家里的所有积蓄都花光了，再也支付不起医疗费了，老公就回家去借钱了。
在旅社，我一个人守着高烧四十度的孩子，心急如焚，万一孩子有问题，我该怎么办？我最后决定去李家村，四姐在那开裁缝店。我身上仅有100元了，叫了辆出租车，送我们到了李家村，找到了裁缝店。四姐忙给孩子做糊糊，到店十多分钟时间，孩子突发高烧惊厥，不住地挂眼。我吓死了，狂叫一声：姐！快！四姐慌忙找钱包，越着急越找不到，还是姐夫先找到，递给了姐。谢谢姐夫，谢谢姐夫的救命之恩！姐将包往身上一跨，抱起孩子就跑。下楼时，我腿都软了，走都困难。我和姐抱着儿子在路边挡出租车，人家看着这情形，怕惹麻烦，都不愿意拉。
我几乎要跪在路边挡出租车了。正好有一个人要下车，停在了路边，司机是个好人，叫我们上了车，把我们拉到了儿童医院。现在，如果能找到那位司机，我一定会去感谢他。祝愿好人一生平安，祝愿好人有好报。
四姐一路抱着孩子，边走边叫他。四姐看着吓傻的我，还一边安慰我：是咱的娃，跑不了，不是咱的，留不住！
儿子在急救室做急救治疗，二姐、小妹也都赶来了，姐妹们的心都揪着……
还好，儿子后来平安无事了。
我恨死自己了，我不断地自责。我为什么非要教书不可呢？非要挣那60元钱呢？为什么没有照管好儿子呢？！
顺便交代一下，老公回老家向本家一个叫爷的包工头那里借了伍佰元，这钱直到儿子上五年级的时候才还了。谢谢甘爷，是你帮我们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这份恩情我们一生都不会忘记。
到现在，我几乎还是两手空空，辛苦半生在教育战线拼搏几十年，仍旧是个编外教师。
似乎我一个编外教师是不敢自言“桃李满天下”的，但我教过的学生是难以计数了。我知道，她们一茬一茬地步入了社会，已经奔忙在各个行业，建设着自己的家园。想到这些，我心里宽慰得很，我心足矣！
儿子呀，又是一个腊八节，是妈受难的日子，也是你的生日，你在人生的道路上又迈上了一个台阶。今年这个生日不同以往，你长大了，成熟了，以前你从来没有把学习放在心上，动画片、游戏总是让你痴迷。现在，你走进了人生的正轨，你在海事大学，已经进入实习期，在轮船上体验独特的人生，茫茫的大海上，希望你能鼓起你梦想的风帆，去远航，去拼搏，去实现你的人生梦想。
儿子，腊八快乐！生日快乐！谢谢老天给我们送来你这个幸福特殊的腊八礼物。
作者简介：杨燕，女，中师文凭，陕西乾县新阳人，从教30年的不在编教师。教过初中、小学，办过幼儿班，办过英语、数学课外辅导班。现仍在农村某完小从教，代三到六年级英语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