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亮||老祖寺的雨

老祖寺的雨

“吱呀”一声，“百城烟水”的门被推开了，外面竟下起了小雨。

静立廊前，丝雨轻悄悄的落下，落在了钟楼的斗拱上、鼓楼的檐角里，也落在了慈氏殿前的睡莲上，一派静穆庄严，宛如禅宗佛法，绵绵密密，密密绵绵。朦胧了过往，朦胧了时光。

儿时，随着大人们出入大大小小的寺庙，起初看的是稀奇：出家人身上出尘脱俗的气息，不紧不慢的话语，清爽宜人的衣着，轻轻静静的脚步。让人纳闷的是，庙里的菩萨有慈祥和蔼的，有令人心生喜悦的，为何还会有奇形怪状、凶神恶煞的？

见得多了，也不以为然了。

再大点，寺庙于我既无厌憎亦无欢喜。初一、十五大人们依然早早地起来净手焚香，然后相约去远远近近的寺庙拜佛上香。邻居小美的妈妈桂婶最是虔诚，不管哪里有庙会或是法事活动，宁可抛下手头事，也必要前往，看见一些不平的人和事，就双手合十，嘴里念起阿弥陀佛。

一次，小美兴奋地对我说，明天是腊月十五，她妈要带她去广济县的横岗山，听说那里的风景非常优美，菩萨也特别灵验，有求必应。她要去求菩萨保佑她瘫痪在床的奶奶早日康复。

傍晚，村南的稻场铺上了一层白雪，掩盖了往日的凌乱肮脏，天地间只有静美与圣洁。我和小伙伴们打起了雪仗。想着小美应该回来了，便想去打听传说中美丽的横岗山。

老远我就喊小美，没人答应。推开小美家大门，屋里静悄悄的，又喊了几声，仍是没人应。打开她家后门，院子里空无一人，一片干干净净的白雪。只有院中那口老井，像张黑乎乎的大嘴，露出吞噬的欲望，雪花飘进去瞬间就消失了。正准备转身回家，耳边似乎传来“嘤嘤”的哭声。细听，声音是从小美奶奶住的柴房传出来的，我有点胆怯，想跑开，又忍不住好奇，轻轻走了过去。

门缝里的景象把我惊呆了。

小美奶奶身穿打着补丁的秋衣秋裤，蜷缩在铺着稻草的床上瑟瑟发抖，哽咽声也在抖着，床单被褥不知所踪。桂婶左手捂着鼻子，恶狠狠地说，你这个老不死的，我一会儿不在家，你就在床上拉屎拉尿，你是想折磨死我啊！啊？你怎么不去死！说着右手使劲地在小美奶奶身上掐着，一脸厌恶与嫌弃。

雪花在漫天狂舞后，落在小美奶奶的床单被褥上，一会儿院子中间便凸起了一座白色小山包，好似一座清冷的坟墓。

第二天，听说小美奶奶跳井了，被捞上来时身上只穿着打了补丁的秋衣秋裤。

再看见桂婶那双动不动就合十的手，我便认为求神拜佛就是迷信。从此，寺庙更提不起我的兴趣了。

恍惚间，已过了而立之年。

不知是生活接触面大了，还是儿时的那次记忆在脑海淡忘了，禅又走进了我的生活，或者说，禅一直都在，如今已形成了一种文化，融入了我的生活。

和朋友们一次次走进寺庙，有个疑问始终萦绕在心头：什么是禅？

是迷信吗？显然这是对朋友们的亵渎。

是叫人放下？放下了所有，人人不都成佛了么？也不对。

既然想不不明白，还是带着虔诚、带着敬畏，走走看看，权当旅游吧。

一次偶然的机会，来到了老祖寺。

寺前，一汪碧水微荡，群山绵延。忽见寺门前立着许多形态各异的小沙弥，甚是可爱。走进细看，每个底座上都刻有“慧”语。

“善用其心、善待一切”，“信仰、因果、良心、道德”，“克己复礼、躬俯待众”，“感恩、包容、分享、结缘”，“觉悟人生、奉献人生”......

看着这些刻在佛前的“大白话”，想起上次回乡时，听小美说起他哥嫂虐待桂婶的事。我惊愕，这难道就是冥冥之中的因果与轮回？

去年冬，一个风急雨狂的日子。两个骑三轮车的老人，一个去接孙子，一个接了三个孙子回来，由于风大，接孙子的老人又急，“哐”地一声，两三轮车相撞了。去接孙子的老人和他的三轮车一起应声倒地，不省人事。接回孙子老人的三轮车撞在了停在路边的我的车上，我的车被刮伤，老人和他的孙子安然。我看着无辜的车，心里顿时窝火，找到老人的媳妇不客气地要求她给我修车。那女人也没好气，说等料理好老人和孩子再联系我。交警过来，登记了所有涉事人的电话号码，并把他们的号码提供给了我。我记下电话后，看着眼前老老小小的情景，心里不是滋味，便没提索赔一事。一星期后，接回孙子的老人找到我致谢，说那天如果不是撞在了我的车上，他和他的三个孙子肯定会伤的不轻，并提出赔钱给我修车。我说人没事就好，车我已经修好了，没花多少钱，算了吧。老人带着脸上的愧疚与感激离去了。第二天，他竟给我送来了一些自家的土鸡蛋和说了一堆感谢的话语。

或许，在生活中，你“横冲直撞”，碰到的也会是蛮不讲理之人；你对人投以微笑，人人脸上就都绽开着朵朵莲。

走进绵密的雨中，抬起头，闭上双眼，任雨丝打湿脸庞，衣裾，心田。内心变得柔软了，世界变得干净了，生活变得祥和了。

老祖寺的雨，流进了我的心底。

END

作者

徐亮     黄冈市作协会员  新智慧教育咨询公司董事长

编     辑：唐亚红

执行主编：魏鲜红

主     编：曹锦军

曹锦军围炉继2016年出版《穿越时空赏黄梅》一书后，再推力作《大美黄梅》一书，已对2015.7——2017.6期间的围炉优秀作品进行编辑成册。主要内容是湖北黄梅的厚重文化、风土人情以及美丽风光。体裁有散文、游记、摄影、美术、书法、诗词、楹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