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364)元嘉北伐草草收场
读通鉴(364)第一次北伐大败而归
1、刘义隆北伐准备
元嘉七年庚午,公元430年
春,正月,癸巳,任命吐谷浑王慕璝为征西将军,沙州刺史、陇西公。
庚子,魏主还宫。壬寅,大赦。
癸卯,重新到广宁,临温泉。
二月,西卿,魏平阳威王长孙翰卒。
戊辰,魏主还宫。
皇帝刘义隆自践位以来,有恢复河南的志向。
三月,戊子皇帝下诏简甲卒五万给右将军到彦之,统安北将军王仲德、衮州刺史竺灵秀舟师入河,又命骁骑将军段宏将精骑兵八千直指虎牢,豫州刺史刘德武将兵一万继进,后将军长沙王义欣将兵三万监征讨诸军事。刘义欣,刘道怜的儿子。
先遣殿中将军田奇出使于魏,告诉魏主说:"河南旧是宋土,中间为你们魏国所侵,如今当修复旧境,不关河北。"
魏主大怒说:"我生发未燥,已听闻河南是我魏地。此岂可得!必若进军,如今当权敛戍相避,须冬寒地净,河冰坚合,自更取你。"
甲午,任命前南广平太守尹冲为司州刺史。长沙王刘义欣出镇彭城,为众军声援。任命游击将军胡藩戍广陵,行府州事。
2、魏国对策
壬寅,魏封赫连昌为秦王。
魏有新徒迁敕勒千余家,苦于将吏侵渔,出怨言,期待以草生牛马肥,亡归漠北。尚书令刘絜、左仆射安原奏请及河冰未解,迁徙这些人到河西。向春冰解,使不得北遁。
魏主说:"此曹习俗,放散日久,譬如囿中之鹿,急则奔突,缓之自定。我们区处自有道,不烦徙迁。"刘絜等人固请不已,于是听任分徙三万余落于河西,西至白盐池。
敕勒部落皆惊骇,说:"圈我于河西,想要杀我啊!"谋划西奔凉州。刘絜屯五原河北,安原屯悦拔城以防备这些人。癸卯,敕勒人数千骑兵叛,北走,刘絜追讨他们;逃走的人无食,相枕而死。
(一个民族没有强者,就只能等灭亡。)
魏南边诸将上表称:"宋人大严,将入寇。请兵三万,先其未发,逆击其军,足以挫其锐气,使不敢深入。"
借请全部诛河北流民在魏境内的人,以绝其乡导。魏主命公卿商议这件事,皆以为当然。
崔浩说:"不可。南方下湿,入夏之后,水潦方降,草木蒙密,地气郁蒸,易生疾疠,不可行师。且彼既严备,则城守必固,留屯久攻,则粮运不继;分军四掠,则众力单寡,无以应敌。以今击之,未见其利。彼若果能北来,宜待其劳倦,秋凉马肥,借敌取食,徐往攻击他们,此万全之计。朝廷群臣及西北守将,跟从陛下征伐,西平赫连,北破蠕蠕,多获美女、珍宝,牛马成群。南边诸将听闻而慕之,亦想要南钞以取资财,皆营私计,为国生事,不可听从。"魏主于是停止。
诸将再次上表:"南寇已至,所部兵少,乞求撤下幽州以南劲兵助己戍守,乃就漳水造船严备以拒之。"公卿皆以为宜如所请,并署司马楚之、鲁轨、延之等为将帅,使他们招诱南人。
崔浩说:"不是长久之策。楚之等人皆彼所畏忌,如今听闻国家全都发幽州以南精兵,大造舟舰,随以轻骑,谓国家想要存立司马氏,诛除刘宗,必举国震骇,惧于灭亡,当全国征发精锐,并心竭力,以死争战,则我南边诸将无以抵御他们。如今公卿想要以威力却敌,才所以求速。张虚声而召实害,就这种做法。故楚故地之徒,往则彼来,止则彼息,其势然。且司马楚之等人皆纤利小才,止能招合轻薄无赖而不能成大功,徒使国家兵连祸结而已。当年鲁轨劝说姚兴以取荆州,至则败散,为蛮人掠卖为奴,终于祸及姚泓,此已然之效。"
魏主未以为然。崔浩于是再次陈天时,认为南方举兵必不利,说:"如今兹害气在扬州,一;庚午自刑,先发的人伤,二;日食昼晦,宿值斗、牛,三也;荧惑伏于翼、轸,主乱及丧,四;太白未出,进兵者败,五。兴国之君,先修人事,次尽地利,后观天时,故万举万全。如今刘义隆新造之国,人事未洽;灾变屡见,天时不协;舟行水涸,地利不尽。三者无一可,而刘义隆行之,必败无疑。"
魏主不能违众人进言,于是下诏冀、定、相三州造船三千艘,简幽州以南戍兵集河上以防备宋军。
3、到彦之得河南之地
秦乞伏什寅同母弟弟前将军乞伏白养、镇卫将军乞伏去列,因为什寅之死,有怨言,秦王乞伏暮末皆诛杀他们。
夏,四月,甲子,魏主至云中。
敕勒万余部落再次叛走,魏主命尚书封铁追讨,皆灭杀。
六月,己卯,以氐王杨难当为冠军将军、秦州刺史、武都王。
魏主命平南大将军、丹杨人王大毗,屯军河上,任命司马楚之为安南大将军、荆州刺史,封琅邪王,顿颍川以防备宋军。
吐谷浑王慕璝将其众万八千袭击秦国定连,秦辅国大将军段晖等人击走他们。
到彦之自淮入泗,水渗,日行才十里,自四月至秋七月,才至须昌。于是溯河西上。
魏主因为河南四镇兵少,命诸军全都收众北渡。戊子,魏碻磝戍兵弃城去。戊戍,滑台戍兵亦去。
庚子,魏主任命大鸿胪阳平公杜超为都督冀、定、相三州诸军事、太宰,进爵阳平王,镇邺城,为诸军节度。杜超,密太后的兄长。庚戌,魏洛阳、虎牢戍兵皆弃城而去。
到彦之留朱修之守滑台,尹冲守虎牢,建武将军杜骥守金墉。
杜骥是杜预的玄孙。诸军进顿灵昌津,列守南岸,至于潼关。于是司、衮既平,诸军皆喜,王仲德独有忧色,说:"请贤不谙北土情伪,必堕其计。胡虏虽仁义不足,而凶狡有馀,今敛戍北归,必并力完聚。若河冰既合,将复南来,岂可不以为忧患!"
甲寅,林邑王范阳迈遣使入贡,自陈与交州不睦,乞蒙恕宥。八月,魏主遣冠军将军安颉督护诸军,攻击到彦之。
丙寅,到彦之遣裨将吴兴人姚耸夫渡河攻冶坂,与安颉战;姚耸夫兵败,死者甚众。戊寅,魏主遣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会丹阳人王大毗屯河上以御到彦之。
4、一人败,全家死
燕太祖寝疾,召中书监申秀、侍中阳哲于内殿,属以后事。
九月,病甚,辇而临轩,命太子冯翼摄国事,勒兵听政,以备非常。
宋夫人想要立其子冯受居,厌恶冯翼听政,对冯翼说:"皇上疾将瘳,奈何遽欲代父临天下吗!"
冯翼天性仁弱,遂还东宫,日三往省疾。宋夫人矫诏绝内外,遣阍寺传问而已,冯翼及诸子、大臣并不得见,唯中给事胡福独得出入,专掌禁卫。胡福担心宋夫人遂成其谋,于是进言于司徒、录尚书事、中山公冯弘,冯弘与壮士数十人被甲入禁中,宿卫皆不战而散。宋夫人命闭东閤,冯弘家僮库斗头劲捷有勇力,逾閤而入,至于皇堂,射杀女御一人。太祖惊惧而殂。
冯弘于是即天王位,遣人巡城告示:"天降凶祸,大行崩背,太子不侍疾,群公不奔丧,疑有逆谋,社稷将危。我备介弟之亲,遂摄大位以宁国家,百官叩门入宫的,进陛二等。"
太子冯翼率东宫兵出战而败,兵皆溃去,冯弘遣使赐冯翼死。太祖有子百余人,冯弘皆杀掉。谥太祖民皇帝,长谷陵。
(一家百余人,一败全都死!)
5、魏军再袭击夏国
己丑,夏主遣其弟谓以代讨伐魏鄜城,魏平西将军始平公隗归等出击,杀万余人,赫连谓以代逃遁而去。夏主自将数万人邀击隗归于鄜城东,留其弟上谷公赫连社干、广阳公度洛孤守平凉,遣使来求和,约合兵灭魏,遥分河北:自恒山以东属宋,以西属夏。
魏主听闻了,治兵,将伐夏,群臣全都说:"刘义隆兵犹在河中,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克,而刘义隆乘虚济河,则失山东了。"魏主以这件事问崔浩,
崔浩对答说:"刘义隆与赫连定遥相招引,以虚声唱和,共大国,刘义隆希望赫连定进军,赫连定渴望刘义隆向前,皆莫敢先入;譬如连鸡,不得俱飞,无能为害。臣始谓刘义隆军来,当屯止河中,两道北上,东道向冀州,西道冲邺城,如此,则陛下当自讨伐,不得徐行。如今则不然,东西列兵径二千里,一处不过数千,形分势弱。以此观之,宋军战略很明显,此不过想要固河自守,无北渡之意。赫连定残根易摧,拟之必仆。克赫连定之后,东出潼关,席卷而前,则威震南极,江、淮以北无立草了。圣策独发,非愚近所及,愿陛下勿疑。"甲辰,魏主至统万,于是袭击平凉,任命卫兵将军王斤镇蒲坂。
王斤是王建的儿子。
秦自从正月一直不下雨,至于九月,老百姓流叛的人特别多。
6、刘义隆怒杀大将
冬,十月,任命竟陵王刘义宣为南徐州策史,独戍石头。
戊午,立钱署,铸四铢钱。
到彦之、王仲德沿河置守,还保东平。乙亥,魏安颉自委粟津济河,攻金墉。金墉城不治既久,又无粮食。杜骥想要弃城逃走,担心获罪。
当初,高祖灭秦,迁其钟虡于江南,有大钟没于洛水,皇帝使姚耸夫将千五百人前往取钟。杜骥对他说:"金墉城已修完,粮食亦足,所缺少的是人。如今虏骑南渡,当相与并力抵御对手。大功既立,牵钟未晚。"姚耸夫听从。既至,见城不可守,于是引军去,准备南遁。
丙子,安颉拔洛阳,杀将士五千余人。杜骥归,进言于皇帝说:'本欲以死固守,姚耸夫及城遽走,人情沮败,不可复禁。"皇上大怒,诛杀姚耸夫于寿阳。姚耸夫勇健,诸偏裨都比不上。
(姚耸夫死得不冤,他听信杜骥的话,见势不妙就南逃,而不是将这个情况及时上报朝廷。)
魏河北诸军会于七女津。到彦之担心其南渡,遣裨将王蟠龙溯流夺其船,被杜超等人击斩。安颉与龙骧将军陆俟进攻虎牢,辛巳,攻拔;尹冲及荥阳太守清河崔模投降魏军。
7、夏军处境艰难
秦王乞伏暮末为河西大军所逼,遣其臣王恺、乌讷阗请迎于魏,魏人许以平凉、安定封他。乞伏暮末于是焚城邑,毁宝器,率户万五千,东至上邽。至高田谷,给事黄门侍郎郭恒谋劫诅兴国以叛;事觉,乞伏暮末杀了他。
夏主闻乞伏暮末将至,发兵拒战。乞伏暮末留保南安,其故地皆入于吐谷浑。
十一月,乙酉,魏主至平凉,夏上谷公社干等人婴城固守。
魏主使赫连昌招之,不下,于是使安西将军古弼等人将兵逼安定。夏主自鄜城还安定,将步骑二万北救平凉,与古弼相遇,古弼假装退后以诱夏军;夏主追击,魏主使高车骑兵攻击,夏兵大败,斩首数千级。夏主还走,登鹑觚原,建方阵以自固,魏兵就地围住夏军。
8、到彦之没有决策能力更缺乏进取精神
壬辰,加征南大将军檀道济都督征讨诸军事,率众伐魏。
甲午,魏寿光侯叔孙建、汝阴公长孙道生济河而南。
到彦之听闻洛阳、虎牢不守,诸军相继奔败,想要引兵还。殿中将军垣护之以书信劝谏,以为宜使竺灵秀朱修之守滑台,自帅大军进拟河北,且说:"当年人有连年攻战,失众乏粮,犹张胆争前,莫肯轻退。何况如今青州丰穰,济漕流通,士马饱逸,威力无损。若空弃滑台,坐丧成业,岂朝廷受任之旨吗!"到彦之不听从。
垣护之是垣苗的儿子。
到彦之想要焚舟步走,王仲德说:"洛阳既陷,虎牢不守,自然之势。如今虏距离我军犹有千里,滑台尚有强兵,若遽舍舟南走,士卒必散。当引舟入济,至马耳谷口,吏详所宜。"
到彦之先有目疾,至是大动;且将士疾疫,于是引兵自清入济。南至历城,焚舟弃甲,步趋彭城。竺灵秀弃须昌,南奔湖陆,表、衮大扰。长沙王刘义欣在彭城,将佐恐魏兵大至,劝刘义欣委镇还都,刘义欣不听从。
魏兵攻济南,济南太守武进萧承之率数百人拒战。魏众大集,萧承之命人偃兵,开城门。众人说:"贼众我寡,奈何这么轻敌!"
萧承之说:"如今悬守穷城,事已危急,若再示弱,必为所屠,唯当见强以待笔军。"魏人疑有伏兵,引军而去。
(旧的北府兵希望到彦之败,檀道济本来出工不出力,北伐中无所作为,反而是刘义欣非常努力,取得了不俗的战绩。整体上刘义隆北伐用人上问题很大,败是必然的。)
9、魏国南攻西征皆大胜
魏军围夏主数日,断其水草,人马饥渴。丁酉,夏主引众下鹑觚原。魏武卫将军丘眷攻击夏军,夏众大溃,死者万余人。夏主中重创,单骑逃走,收其余众,驱民五万,西保上邽。魏人抓获夏主的弟弟丹阳公乌视拔、武陵公秃骨及公侯以下百余人。这天,魏兵乘胜进攻安定,夏东平公乙斗弃城奔长安,驱略数千家,西奔上邽。
戊戌,魏叔孙建进攻竺灵秀于湖陆,竺灵秀大败,死者五千余人。叔孙建还顿城。
己亥,魏主至安定。庚子,还,临平凉,掘堑围夏军。安慰初附,赦秦、雍之民,赐复七年。夏陇西守将降魏。
辛丑,魏安颉督诸军攻滑台。
河西王蒙逊遣尚书郎宗舒等入贡于魏,魏主与之宴,执崔浩之手以示舒等说:"你们所闻崔公,此人就是。才略之美,于今无比。朕动止咨询他,豫陈成败,若合符契,未曾失败。"
魏以叔孙建都督冀、青等四州诸军事。
魏尚书库结率骑兵五千迎秦王乞伏暮末。秦卫将军吉毗以为不宜内徙,乞伏暮末听从,库结引兵还。
南安诸羌万余人叛秦,推安南将军、督八郡诸军事、广宁太守焦遗为主,焦遗不听从,于是劫遗族子长城护军焦亮为主,率众攻南安。乞伏暮未请救于氐王杨难当,杨难当遣将军苻南率骑兵三千相救,乞伏暮末与之合击诸羌。诸羌溃,焦亮奔还广宁,乞伏暮未进军攻击他,以手令与焦遗使取焦亮;十二月焦遗斩焦亮出降,乞伏暮末进焦遗号镇国将军。
秦略阳太守弘农人杨显以郡降夏。
辛酉,任命长沙王刘义欣为豫州刺史,镇寿阳。寿阳土荒民散,城郭颓败,盗贼公行。刘义欣随宜经理,境内安业,道不拾遗,城府完实,遂为盛藩。芍陂久废,刘义欣修治堤防,引河水入陂,溉田万余顷,无复旱灾。
丁卯,夏上谷公社干、广阳公度洛孤出降,魏克平凉。
关中侯豆代田得奚斤、娥清等人,献于魏主。魏主把夏主的王后赐给代田,命奚斤膝行执酒以奉代田,谓奚斤说:"全汝生命的人,是代田。"赐代田爵井陉侯,加散骑常侍、右卫将军,领内都幢将。
夏长安、临晋、武功守将皆走,关中悉入于魏。魏主留巴东公延普镇安定,任命镇西将军王斤镇长安。壬申,魏主东还,任命奚斤为宰士,使负酒食以跟从。
王斤骄矜不法,信用左右,调役百姓,民不堪命,南奔汉川者数千家。魏主案治得实,斩王斤以徇。
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皆下狱免官,衮州刺史竺灵秀坐弃军伏诛。皇上见垣护之书信而称赞他,任命为北高平太守。
到彦之这次北伐,甲兵资实甚盛;却败还,委弃荡尽,府藏、武库为之空虚。它日,皇上与群臣宴,有荒外降人在坐。
皇上问尚书库部郎顾琛:"库中仗犹有几许?"
顾琛诡对:"有十万人仗。"皇上既问而后悔这件事,得顾琛对,甚喜。顾琛是顾和的曾孙。
彭城王义康与王弘并录尚书,刘义康意犹怏怏,想要得扬州,形于辞旨;任命王弘弟弟王昙首居中,为上所亲委,愈加不悦。王弘以老病,屡乞骸骨,王昙首自求吴郡,皇上皆不同意。
刘义康对人说:'王公久病不起,神州讵宜卧治!"
王昙首劝王弘减府中文武之半以授刘义康,皇上听任割二千人,刘义康才喜悦。
解读:刘义隆的北伐。辛弃疾称为元嘉草草,草草指的是用人草草,战略上也没有什么独到的地方,反而崔浩说的二条路线有些意义。
拓拔焘惜财而不轻费,亲戚贵宠未尝横有所及,其赏赐勋绩死事之臣,则无所吝,用财之道,尽于此了。刘义隆呢?在对国家资源和人才的使用上与拓跋焘有很多不如的地方。
元嘉北伐,文帝诛权奸,修内治,息民六年而用兵,不可谓无准备;拓拔氏伐赫连,伐蠕蠕,击高车,兵疲于西北,备弛于东南,不可谓无其时;然而得地不守,瓦解蝟缩,兵歼甲弃,并淮右之地而失去,何也?将非其人。到彦之、萧思话大溃于青、徐,邵弘渊、李显忠大溃于符离,都一样无能,皆将非其人,靠士兵与敌相斗,怎么能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