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赤水的名门望族——兼议刘竹轩是赤水大涨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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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赤水的名门望族
——兼议刘竹轩是赤水大涨人吗?
一
古代的中国,有无数世代相传的家族。这些家族中,有的因文化素养较高,财富积累较多,可以数代都出现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在地方上形成一个有名声、有地位的名门望族。我的家乡赤水镇乃千年古镇,交通便利,人杰地灵,历史上也不乏这样的家族,其中最具传奇色彩的,当数赤水镇西北的大涨刘氏家族了。
新辑大涨刘氏族谱 自《华州史话》
赤水镇的大涨和小涨一样,都是一个历史名称,也是古代的一级行政单位——比乡低一级,叫里(民国初年已弃而不用)。历史上的大涨里,泛指赤水镇西北角渭河沿岸一带的那些村庄,如新胜、刘家庄、小村、台台、庙西等。因渭河自西向东流到这儿后,在詹家拐了个直角弯向北流去,不久又折头向东流向二华潼关,而大涨正好处于渭河由北向东拐的这片区域,所以历史上这儿虽然有宽阔的河滩(后来由于渭河改道,好些河滩都置于渭河北岸去了),但却是个交通死角——偏僻荒凉,地广人稀,村子很小又很集中。因此在赤水一带,很早就有“大涨不大,小涨不小”的说法。
在大涨一带,分布着很多刘姓人家,尤其是新胜、小村、台台、刘家庄、新城等村,几乎全是刘姓。他们的先祖不是汉人,而是契丹人,其始祖是元末明初的契丹人耶律权。
据《华县志》(1992 年版第118 页)记载:
元末,定威大将军耶律权,契丹族,与张良弼、李思齐驻兵潼关。洪武二年(1369)五月,明将徐达攻入潼关,张、李逃遁,耶律权退隐至今华州城西北十五里处之大涨村一带,改姓刘,其后裔散居于今赤水镇的魏家庄、安门前、三涨村等地。至清末,已历二十二代,今上述刘姓,亦存有其族谱。
2012 年5 月,闫广勤先生主编了《华州史话》一书。该书中《华州的名门望族》一文,对上述记载做了进一步阐释,辑录如下(见该书第155 页):
明清以来,华州还有一个特别的家族,他们的先祖不是汉族,而是契丹人,这就是大涨刘氏宗族。今赤水镇北部的新城、台台、麦王等地,过去统称大涨,这里的刘姓人家很多,他们的始祖是元末明初的契丹人耶律权。契丹是中国古代北方的一个部族,曾建立大辽王朝,辽朝的皇族姓耶律。辽朝后灭于金朝,但耶律氏在金朝以至元朝,仍很活跃。耶律权的先祖是辽国开国皇帝辽太祖的太子耶律突欲(又名耶律倍)。契丹于天显元年(926)灭了渤海国(约在今东北地区直至日本海沿岸)后,改渤海国为东丹国,太子耶律突欲为东丹王。东丹王的八世孙耶律楚材,是元朝著名的政治家,官至中书令(相当于宰相)。而大涨刘氏的始祖耶律权,就是耶律楚材的后裔。耶律权是东平(今辽宁辽阳)人,在元朝末年时任统镇三秦宣威大将军,驻防潼关,置于李思齐、张良弼的指挥之下。元至正二十八年(1368)五月,明朝大将徐达的部将冯胜进攻陕西,占领了潼关、华州,元军大败西逃。耶律权见元朝大势已去,无心继续征战,就解甲归田,携家人在华州大涨里隐居下来,并将姓氏改为汉姓“刘”。明朝统治确定以后,刘氏编入户籍黄册,正式成为华州人。大涨刘氏与原百姓友好相处,互通互往,逐步融入华州社会之中。
《华州史话》主编 阎广勤 袁埔良
附带说一声,为什么当初耶律权要把自己的姓氏改成“刘”、而不改成“张”“王”“李”“赵”等其他汉族大姓呢?据其后人解释,这主要是因为当时“刘”字系繁体写法——“劉”,而将这个字分解开来,是“卯”“金”“刀”三字。其第一字“卯”是“留”字的上半部,而“留”与“劉”同音;第二字和第三字分别是“金”和“刀”——可以理解为“金属”和“刀枪”,泛指金属类冷兵器。若将这三个字连接起来,就是“留下兵器”——也就是放下武器的意思。所以耶律权便取“留”字的音,取“放下武器”的意,将自己的契丹姓氏“耶律”改成了汉族姓氏“劉”——这也是在当时的政治军事环境下,耶律权军事集团为避免大明政权的追杀,而在委婉地向新生的汉族统治者表明自己“归顺”的政治态度。如此说来,这位元末驻守潼关统镇三秦的契丹族“宣威大将军”,绝非是一介武夫,而是一位精通汉族文化精髓的儒将。至于此说是否准确,鉴于距今已650 余年,也就不得而知了。此系题外话,就此打住,不再深究。
除此之外,《华州史话》还对大涨刘氏后裔中的名人,做了详细介绍:
经过世代奋斗,子孙繁衍,耕读传家,大涨刘氏逐渐成为华州的名门望族,也出现了一些有名的人物。清同治八年(1869),大涨刘氏中出现一名举人,此人叫刘均。光绪元年(1875),另一名大涨刘氏的刘域考中举人。刘域于光绪八年(1882)编修完成了《三续华州志》,为华州留下了珍贵的史料与文献。
清末著名的大涨乡绅刘如玉,字品三,号东野,知识渊博,手不释卷,曾著有《壬戌回乱记》一书。刘如玉热心公益事业,华州地方上的修桥、治水、建书院、修文庙无不参加。刘如玉全家子孙数十人,都读书求学,学有所成,投身教育。其长子刘澍瀛,字海寰,与杨松轩、顾熠山等一起开拓华州教育事业,曾任教育会副会长,民国时曾任西安总商会会计。刘如玉次子刘澍瀜,字叔波,光绪年间秀才,热心教育事业,从清末到民国,曾创办东野小学、卧龙寺小学,心系教育,功在地方。刘如玉三子刘澍浈,字季龙,曾在咸林中学任教。刘如玉的后代中有许多人,至今仍从事教育事业。
极有意思的是,该书还将我们辛村常家组的刘竹轩,记成了赤水大涨人。具体是这样叙述的(见该书第155—156 页):
华县咸林中学的第二任校长刘竹轩也是大涨刘氏。他毕业于北京高等师范学校(今北京师范大学),从1922 年至1932 年任咸林中学校长达10 年之久。此后仍担任该校常务校董、董事等职,并兼任教员。他在咸中服务30 年,时间之长,在学校众多教员中是不多见的。
《华州史话》在华州及渭南市史学界,具有一言九鼎的权威作用,所以它对大涨刘氏的这些论述,很快得到了渭华民众的一致认可。
二
然而,刘竹轩是大涨人吗?
想起以前因工作上的原因,我曾多次翻阅过华州教育史料,发现这些史料同《华州史话》一样,也是将刘竹轩记作“赤水大涨人”的。如:
1. 《华县教育志》(2005 年版第521 页):刘竹轩,名中虚,赤水乡大涨人,北平师范大学毕业,咸中常务校董、第二任校长。
2. 《华县咸林中学百年史志(二)》附表2:咸林中学创办者、校长和老师一览表:刘竹轩,赤水大涨人,1922—1932年在校任职,北京师范大学毕业,日本明治大学新闻系毕业,常务校董,第二任校长。
《华州史话》及上述记载,令我疑窦丛生:刘竹轩明明是我村人,且与我同组(常家组)、同宗(系我的本家,比我长一辈),生于我们村、长于我们村、娶妻生子于我们村、死后葬于我们村,其后裔也一直生活在我们村,为什么这些史料,却统统把他记成“赤水大涨人”了呢?如果他是大涨人,那我们常家的这几十户刘姓,则也应是大涨人了。如此一来,我们岂不也成了元末契丹族的后
裔?——事关我村全体刘姓村民的“根”,所以引起了我的关注。
为此我曾咨询过《华州史话》主编闫广勤先生,以及华县咸中校史编辑邵拉雄先生。他们均说这些记载并非他们首创,而是沿袭旧例而已,并推测说“大涨”可能是个大概念,辛村也属其中吧。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个说法过于牵强。因为在我村人看来,辛村和大涨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不仅相距较远,而且中间还隔了条遇仙河。长期以来,在我村村民的传统意识里,大涨本是遇仙河以西,赤水河及渭河沿岸的那些村庄,与我村毫无干系。为此我还仔细查阅了《华州史话》中“明清时期华州的建制区划”一文。根据文中“清朝华州行政区划示意图”,位于遇仙河东侧的辛村,历史上属“遇仙里”,清时属丰原乡(2015 年辛村与罗家合并后改为遇仙村,可能即以此为据),而“大涨里”位于遇仙河下游西侧,西依赤水河,北临渭河,清时属孝弟乡。因此,说辛村属大涨里的说法是不能成立的。
辛村常家刘竹轩玄孙刘新旗(中排左)玄孙媳赵芳芹(中排右)的全家福 2017 年农历正月初二摄)
尽管无人能说清此事,但我总觉得“刘竹轩系大涨人”之说,绝非空穴来风,而是个大概率事件。因为历史上的辛村,分为高家、常家、岳家三个村民小组。常家现有常、刘两个大姓,由村名可知,常姓是原住户,而刘姓是后迁来的——否则村名就应叫“刘家”了。那么刘姓是何时迁来的?从何处迁来的?只有弄清了这两个问题,疑问才能迎刃而解了。
先谈第一个问题。
常家的这几十户刘姓,是同一祖先的后裔,现在分为三支。其中一支中有我一个发小(1946 年生)。他阅历丰富,博才好学,退休后闲居在家,常做些村史家史之类的考证工作,并写了《辛村常家刘姓的来历》一文(系家族内部资料)。据他考证,我村三支刘姓中他们这一支,到他这辈为止,在常家已历6 世(详情此不赘述) ——即他是常家刘姓的第6 代后裔。我想此说若能成立,那么
可以这样推测:每代按20 年计算(那时男子十八九岁、女子十六七岁便结婚生子,所以每代按20 年计算,是比较合适的),6 代共120年;从他出生的1946 年向前推120 年,是1826 年,属清道光年间——也就是说,常家刘姓的第一代祖先,是清道光年间迁来的。
这个结论对不对呢?这使我想起20 世纪50 年代前期,每逢清明节,我们常家的三支刘姓,均是到村西北不远处的两座墓堆前去上坟的,具体方位在现刘志强家正北五六十米处。听老人们讲,那两座墓堆便是我村刘姓第一代祖先的墓地。在我的记忆里,那两座墓均系土墓,上无一砖一瓦,占地面积极小——每座一米见方,东西相距约四五米,上面长满了荒草。据此可以这样推断:设想刘姓第一代祖先1826 年前后迁到常家后,在此生活了50 年,于1876 年前后去世,留下了两座土墓。尽管当初土墓较大,而且每年清明节子孙都要对其添土修葺,但经过70 年的风风雨雨,到了1946 年前后,那两座土墓就变成小小的墓古堆了——也就是说,从常家刘姓祖坟的存留时间上分析,第一代刘姓祖先是1826 年前后迁来之说,大体上是可信的。
那么,究竟是从何处迁来的呢?——即前面提到的第二个问题。现有两条信息可供参考:
1. 根据《华县志》中“……其(契丹族耶律权) 后裔散居于今赤水镇的魏家庄、安门前、三涨村等地”的记载,安门前刘姓是从大涨迁来的,而我村距安门前仅咫尺之遥(约一二里),既然安门前刘姓是从大涨迁来的,那么我村刘姓没准也是从大涨里迁来的,只不过因为不是批量迁来,而是单个(或夫妻俩) 迁来,所以此处未将村名标出罢了——很可能是被包含在“……魏家庄、安门前、三涨村等地”中的那个“等”字中了。当然这也只是推测而已。另据持有刘氏族谱的后裔吐露,族谱中不乏道光年间“其后裔迁往遇仙里”的记载(大意),更是从侧面印证了这种可能。
大涨刘氏先祖耶律楚材
2. 我父亲在小学教书时,闲聊中曾向同仁高永安(辛村高家组人,高世宏的爸爸) 谈过我村刘姓渊源的一些情况,大意是:我们常家刘姓,同大涨刘姓是有历史关系的;我与刘竹轩同属一辈,是“中”字辈的(刘竹轩本名中虚)。两地刘姓究竟是何关系,高永安说我父亲未讲,他亦未问。我由此猜想,很可能我父亲当时就知晓一些辛村刘姓源于大涨的信息,只不过因未意识到其历史价值,未将其告诉后辈罢了。假若此说不谬,那么我父亲等常家刘姓中的“中”字辈,则很可能和大涨刘姓中的“中”字辈,均属契丹后裔中的同辈人了——当然这也只是推测而已。
从以上两点看,常家刘姓第一代祖先是从大涨迁来的可能性极大。正因如此,刘竹轩系“赤水大涨人”之说,自然成了一个“大概率事件”。
三
但这里却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即我父亲是从何处获悉这个信息的?他说的话可信吗?
我反复琢磨,觉得从他讲话内容涉及刘竹轩看,他很可能是从刘竹轩那儿获悉这个信息的。刘竹轩生于1893 年,是上世纪前期华州的文化名人——北师大毕业后,于1922 年8 月—1932 年9 月担任咸中校长10 年之久,后担任校董或常务校董直至新中国成立。他历史文化底蕴丰厚,博学多才,阅历很深。担任咸中校长后,他立即通过在北大读书的杨钟键先生(咸中创始人杨松轩之子),恭请在北大图书馆任职员的毛润之来咸中任教①。此事后来虽未如愿,但他对青年毛泽东的敬佩之情,由此可见一斑,也在华县教育史上留下了一段佳话。在清末民初那种社会形态下,他很可能通过各种历史和文化渠道,获悉了辛村刘姓源于大涨的一些信息,并因此对外宣称过他是大涨人。我父亲20 世纪40 年代在咸中读过三年初中、一年高中(后因家穷辍学)。当时和他一起在咸中就读的,还有其堂兄刘中谦。他兄弟俩虽然年龄比刘竹轩小,但因是刘竹轩的本家兄弟,
所以经常出入于刘竹轩的宿舍及办公室,且与其关系甚笃。刘竹轩也曾给予过他俩很多关照,如后来曾无偿供养刘中谦在北京“中央交通技术学校”读书以至毕业。当时刘竹轩的儿子刘克温(字朗如),正在北大英语系读书,刘中谦也顺便陪伴了刘克温。我推测,很可能是在咸中就读期间,我父亲从刘竹轩那儿获悉了有关信息。
如此说来,“刘竹轩系大涨人”之说,很可能系出于刘竹轩本人之口——不仅我父亲的信息是从他那儿获悉的,而且连华州史料中有关记载的源头,也很可能就在他那儿。没准从民国时期华县咸中的有关史料中(如刘竹轩的自传等),就可觅得此事的蛛丝马迹。而这些史料,现在也许收藏于县档案馆,也许收藏于省档案馆。因为无论新中国成立前后,华县咸中都曾长期是“省管”学校。如果从此思路出发,能寻觅出一些蛛丝马迹的话,那么常家第一代刘姓是否是清道光年间由大涨迁来的,也就有了眉目了。而刘竹轩是否系大涨人氏,以及我村刘姓是否系元末契丹族后裔,自然真相大白了。
刘竹轩是大涨人吗?——这是一个难解的谜。我知道凭一己之力,是无法揭开谜底的,故将拙见陈述于此,以期抛砖引玉,引起方家讨论,为解开这个谜做点贡献。
注释:
当年在北大地质系读书的杨钟健(此时杨已与毛润之相识,是陕西省最早结识毛润之的人),曾秉承父命多次在北京为华县咸中代订刊物、介绍教员。他在1923 年5 月26 日给家父的信中写道:“咸中教员,不知发生问题否?前之言手工教员,现已他就。前竹轩托请润之,几日来尚未见他面,但以儿推测,恐不能就。”(见2011——2012 《华县年鉴》第426 页)
作者简介:
刘正军,男,渭南市华州区赤水镇人,中共党员,大专文化,退休公务员(曾任市教育局副局长)。爱好文学,作品散见于《渭南日报》《天水日报》《都江堰报》《华山文学》《西岳》杂志及陕西新闻网、陕西农村网等网络平台。
原文来源:作者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