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如初的她
配音/玲珑心
配图/崔刚
撰文/冯军
她，难道不需要温暖吗？
这天是夏日里的末伏。窗外飘着细雨，灰色的天空让人心情觉得有些压抑。想来，关于这篇稿子，已经酝酿很长一段时间了，都是亲眼所见，都是感同身受。可每一次想到她，心底总是会涌动出莫名的感动以及难言的沉重，虽然她给予我的都是温暖，但她，难道不需要温暖吗？
生活中那平凡的她，其实最需要的就是温暖。
想来，这世上没有谁愿意过艰苦的日子，每个人都向往着幸福与快乐以及富庶的生活。可生活就是这样，充满着许多不确定的变化与因素，现实的生活的确不能事事都遂着人意。那么，面对眼前这或许是糟透了的生活，我们又该如何去面对呢？说实话，我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的。可她呢？生活中的她，其实最需要的就是温暖。
她是我所居住的城市里一家医院的保洁员，看起来岁数不大，应该30岁左右。记得有一次在她做保洁时跟她简单聊了几句。
我问，看你整天忙忙碌碌的，也没有休息日，工资会很高吗？她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这样，活不太累，但不闲着，工资也不算高，2000多块钱吧。我追问，你岁数不大啊，干别的不行吗？她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直了直腰。透过她带的口罩，我看到了她的眼角微微弯了起来，观察到她的脸上似乎露出了微笑。她说，这份工作图的就是离家近了，家里还有小孩儿需要照顾呢。至于工资嘛，保洁行业的都这样，都差不多。不多聊了，干完活儿还得回家呢……
她所说的活儿，她的工作，其实就是每天清理医院楼道和病房里的卫生，然后拖着一个大大的垃圾桶把所有她负责区域的垃圾倒掉。所以，我见到的她一直都是捂着口罩，戴着一顶可以把头发挽进去的沿帽，穿着统一的淡蓝色工装，还有就是套着一双厚厚的胶皮手套的样子。她要么手里拿着扫把或拖布清理卫生，要么就是拖着一个大大的垃圾桶在电梯口等电梯，对垃圾进行清运。
她的个子属于中等，不太高，但有些清瘦，是属于看起来比较精干的身材类型。她干起活儿来非常利索，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样子。用爱岗敬业和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等溢美的词汇形容她，其实真的一点都不过分。
初次见她工作的样子，还真的有些诧异也有些好奇。时间久了，总是看她在医院楼道里忙碌的样子，也就慢慢习惯地接受了。习惯看她利索地清理卫生的样子，习惯看她拖着大大的垃圾桶，在电梯口等电梯时的片刻悠闲。
职业是没有分工的，劳动最是光荣。她用她勤劳的双手奉献着单位、奉献着社会，单位和社会也对她的奉献给予了一定的报酬。透过简单的劳务关系，我却看到了生活中一群人所不为人知的酸甜苦辣。简单的交流，我没有听到她对生活、对工作、对现状的抱怨。她付出了常人不可想象的辛苦，也收获着满足生活需求的应得报酬。
其实很多时候，也听到过职场上朋友对单位的抱怨，对同事的不解，对从事工作的不满等等。回过头，看看做保洁的她，我没有看到她的愁苦，只看到了她辛勤而忙碌的身影。
没有谁愿意过清苦的日子，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去改变现状。或许做一种职业时间久了，产生了惯性，在心里面也就释然了吧。
那天午后，在街边散步，对面走来一位穿着牛仔裤的年轻女子，很轻快地从我身边经过。恍惚间，觉得那是很熟悉她的一对眼神，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等想起来是她的时候，转回身，看到的只是她远去了的轻轻的弱弱的背影。
要把握住当下的最美时光，尽情去享受那弥足珍贵的爱与被爱。
她网名叫酷爱，是我的微信好友。因为曾经一起在ICU病房外等候过医嘱，且同是病人家属的缘故，暂且以病友相称吧。
酷爱是个刚20出头的姑娘，个头不高，黑黑的瘦瘦的，但眼睛很大也很亮。
听说，她正在一所大学读书，为了照看住院的父亲，她办理了休学手续。至于她休学了多久，以及她父亲得的是什么病症，又在医院住了多长时间等等，我却从没有问及过。不是不关心，而是担心涉及到人家的隐私，才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
每天下午四点到四点半的半个小时时间，是医院规定的可以由一名家属经过体温检测合格后，再进行消毒，而后这名病人家属穿上消毒过的隔离服，才能进入到重症监护室进行探视的时间。
那段时间的每天下午四点前，都会看到她穿着与季节似乎有些不搭的厚厚的衣服，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急匆匆地赶来。在探视后，她又重新穿起那厚厚的衣服乘着电梯离开。几乎每天都是如此。
后来才知道，她每天都要骑着电动自行车，从将近七八公里外的家里往返于医院之间。虽然路很顺畅，但每一次的往返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她曾经乐呵呵地告诉我，现在这个季节还好，天气暖和，不用穿太多的衣服。电动车跑起来也是带风的，跑上一段路，身上的衣服就会被吹透，即使是夏天也是一样会感到有些凉的。
她还告诉我，一到了夏天，人就容易打盹，有好几次骑着车就睡着了，还真摔过几跤，磕得鲜血淋淋的。好在摔得还轻，没伤到胳膊没伤腿儿啥的。可到了冬天，就遭罪了，寒风刺骨，没办法，有时就得搭公共汽车来探视。可家里距离公共汽车站还有一段距离，也只能骑上一段电动车，倒个短儿，省得走路时间长了，带过去的饭都凉了……
那段时间，我的父亲也在那家医院的ICU病房里住院治疗，每天下午四点的探视时间，探视的病人家属相对固定，于是，我和酷爱经常都是一起进入隔离区、一起检测体温、一起进行消毒、一起穿好隔离服进入病房的。偶尔，她见我动作慢，还给我递过一次性的鞋套或帮我系好隔离服上的带子。
由于她的父亲和我的父亲的病床挨着，虽然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各自忙着照看自己的父亲，但也能听到她与她父亲的对话。她经常说，爸，你快点儿好起来啊，等你好了，出院了，我就带你吃好吃的去，去吃你喜欢吃的火锅儿啊……
隔不上几天，她又会把上面说的那些话重复着说给她的父亲听。这绝对不是台词，而是她的真心话。只是，听过这些话几遍后，我就在想，既然她的父亲这么爱吃火锅，在家里涮点菜和肉，给他带过来不就行了，何必一遍遍地念叨呢？
或许，对于长期住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又恢复起来有一定困难的病人来说，这种日子简直就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无尽煎熬。里面的病人出不去，外面的亲属进不来。所幸，每天还有一段人性化的探视时间，还可以与亲属见个面说句话。
医院ICU重症监护室有一扇与其它病房不同的大门，厚厚的，宽宽的，重重的。在重症监护室外面，有一条窄窄的走廊，还有一个近似于方形的等候和休息区。如果在这里耐心地呆上一段时间，一定会悟出一些关于人生的哲理。其实，所谓的生死，只是一扇门开启或一扇门关闭的事情。生与死的距离就被隔离在这扇门之间。这也是我第一次感知到，原来生与死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的近在咫尺且仅存于一念之间。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一句话，记不清是哪部热播电视剧里的台词了。那是一对恋人之间的对话。画面里，男主角是这样深情地对女主角说：你知道吗，爱你的时间在我的生命中是非常有限的，我不得不用力去爱你……
之前，对这句话没有透彻的理解。之后，对这句话却有了深刻的解读。人生短暂，所以一定要趁着还有时间、还有精力、还有心情，去做那些以前想过却不敢尝试的新鲜事物，千万不要错过任何一次机会。或许一次的擦肩与错过，便会是一辈子的“各自安好”。所以，要把握住当下的最美时光，尽情去享受那弥足珍贵的爱与被爱吧。
人生中真的没有下一次。不能去等啊。
好好活着，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对生命最好的交代。
她，只是一家医院里的一名普通护士。提起护士，就会想到那穿着圣洁的护士服，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对眼睛的美丽天使。没错，在西方，她们就是天使，就是派驻到人间的守护女神。可在她们美丽圣洁的背后，却是有着超乎常人所难以想象到的辛劳与责任。
记得今年疫情初起的一段时间，遇到一位战友，他告诉我，他的女儿与另外两名医务人员已经投入到抗疫一线了。女儿每天都要穿上密实的防护服，戴上口罩还有面罩，直接面对正在抢救的新冠肺炎患者。这种情况，让他整天提心吊胆。还好，每天晚上很晚的时候，等女儿忙碌完，脱下防护服回到宿舍，总会想着跟家人视频片刻，报个平安。他说他每天晚上都盼着与女儿在视频上见上一面，知道她还好，心里就不担心了。
明明知道前面有危险，可还是要赴汤蹈火。这位战友说，既然孩子选择了这个职业，她就要在最关键的时刻豁得出去，就像我们在部队时候一样，冲锋号响了，我们端起枪，就得向前冲！
前几年，电视新闻中有关于医患紧张的一些报道。现在想来，都算不得什么。处理好医患关系，其实是非常简单。医护人员在工作中遵循的是职业精神，而患者及病人家属只需要对医护人员有必须的尊重就可。仅此而已。
前段时间，我也有过陪床经验。因个人习惯，每天晚上都要吃上几口简单的夜宵，几口面包或点心以及一些水果等。在医院陪护期间，想到医护人员也并非是天上的神仙而不食人间烟火，所以在准备宵夜时候，有时刻意多准备出一些。待到稍晚感到有些饿了的时候，再拿出零食，顺便给值班的医护人员也送去一些，一起共享美食的愉悦，想来也是幸福的滋味。
之于我的想法，医护人员的职业待遇应该不算低，虽说职业高尚，但也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医患之间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应该没有谁会特别在乎，而其中的尊重与被尊重的意味，却是远远胜于心意本身的。
无独有偶。那一次我碰了一鼻子灰。小小的心意被委婉地拒绝了。我高兴地拿过去一些小食品，又原封不动悻悻地拿回来。一个身材匀称，做事认真的小护士，我因此而记住了她。
陪护重病号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体力和精力的。有一天熬到了深夜，大概是即将黎明时分吧，实在是熬不住了，一头倒在陪护床上，不自觉地昏睡过去。虽然脑子里一直在提醒自己，就迷糊上一小会儿，还要起来看护啊。可是，倒下了，就睡过去了，直到天光大亮。醒来后，内心充满了愧疚感，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和形容。
就是那个被我认为做事认真的小护士，在我睡着之后，就一直代替着我尽着陪护的责任，以至于一夜未眠。醒来后，我特意找她道谢。她却淡淡地说了这样一些话，不用谢的，这些都是我们护士应该做的。看到她有些蜡黄的脸色和憔悴的神情，我歉意地说，你可是一夜没合眼啊，太辛苦了。听到我感激的话，她又是淡淡地回道，值夜班的护士都是这样，我们习惯了，等交接班后我们再回去休息，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其实是真的有事。有个好友不久前在朋友圈里转发了这样一篇文章，题目是《设计师熬夜自杀全过程曝光》。虽然题目有点博眼球的嫌疑，但内容却是触目惊心的。
文摘如下。熬夜的过程中，心率加快，血压升高，心肌组织神经电讯号传导不稳定，容易出现心律失常。熬夜后的第二天，有些人会感到心慌，心脏不适。同时，熬夜使人处于应急状态，肾上腺素会飙升，造成血管异常收缩，容易诱发猝死。年轻也不可以过度透支身体，长期熬夜=慢性自杀。生命不会跟你开玩笑，不要心存侥幸，直到把身体熬垮了，才惊觉生命真的很脆弱。世界上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好好活着，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对生命最好的交代。
再回到刚才说的那个办事认真的小护士，她，也仅仅是众多临床医护工作者中的一个并不出众的代表。而她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紧张而繁忙且辛劳的医护行业中的冰山一角。但从此对医护人员职业精神的敬重，却是发自我的内心深处。
在医院的病房里，我曾对一个护士提出过这样一个的非分要求，我请她摘下口罩，让我看一看她的脸。因为她的眼睛太迷人也太神秘了。或许是出于安全防护考虑，她没有答应。而我也一直没有看清她那想来应该是年轻而娇美的脸庞。
有一天中午，我来到医院外面的小摊上买午饭。我购买了枣馒头和烙饼。有个姑娘跟我打了个招呼，你也来这里买东西了？噢，原来是她，那个认真且有些执拗的小护士。这一次，我看清了她没有戴口罩的脸，原来是那么青春、那么貌美、那么可人。我想，我记住了。
已经确认过眼神。
或许，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关于爱与被爱的理由。能正确表述出来的爱，好多都是无缘由的。可以是默默的关怀，可以是悉心的呵护，可以是无私的奉献。爱是不需要边界的，爱是可以跨越一切障碍的，爱是不接受任何束缚的。而今天，展现在这里的爱，想来应该是心中最没有理由的大爱了吧。
2020年这个特殊而难忘夏天，在我的心里，已经确认过眼神，那温暖如初的眼神。愿这温暖，能静静地陪着我一同步入时光的深处，那里有风景，那里有四季，那里还有纯净的爱与被爱……
配图崔刚，资深专业摄影师。北戴河文艺生活特约摄影师。
配音玲珑心（笔名），北戴河文艺生活编委会副主任、主播、主力作者。
撰文冯军，秦皇岛市作家协会理事、北戴河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散文集《我的北戴河，你的那片海》《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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