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⑳ 我的良心让我给另外一个女人留一个完完整整的丈夫
本文为银河系十八线网红、过期少女、盖世萝莉、战略性单身、资深神经病二小姐创作的长篇小说《你是我的十万星河》,房地产+言情。每周更新1万字。剧情梗概请戳:《宇宙辣么大!你居然还买不起你的100㎡?》
如果您不喜欢,没关系,周一~周四均为房地产话题,请您择日再来惠顾二小姐后花园。
第一颗星:北落师门
第二颗星:太白金星
《chapter⑧ 礼数周到说话客气,那都是外人,对我凶一点,让人家一听就知道我是你奴才!》
第三颗星:木星
第四颗星:天狼星
第五颗星:轩辕十四
外滩五号,绿韵SPA。
欧洲复古小楼,掺杂和式风格设计,明代家具,清代浮雕,琉璃工坊的艺术品点缀走廊上。
静谧的空间弥漫起甜香,是一种檀香和龙涎香、苹果香气的混合物,迅速让绷紧的神经放松;
谷离非正襟端坐在一把黄花梨圈椅上,颈椎脊椎挺得笔直。
水牛角的刮痧板,边角钝圆。师傅的手法娴熟,轻重适度。
“刮痧是个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活血化瘀、调整阴阳、舒筋通络,排除毒素。”师傅用轻柔的语调介绍。
谷离非心中只想说,原来男人的功能和刮痧差不多。
刮痧完毕后是SPA。
龙形喷头的浴池,面对灯火辉煌的180度外滩胜景。
38度的水,微凉。里面加入精油,柑橘香味的,使人振奋;用磨砂膏去除死皮,做面膜、眼膜和唇膜,最后用柔软的毛巾吸走身上的水滴,在云雾氤氲的乳峰之间抹上质地丝滑的乳液,轻轻按摩直至吸收。
还好,33岁的自己,看起来更年轻,纯净。让岁月的风霜,全他妈镌刻在疏离和夏滟澜的脸上吧。谷总监恶毒地想。
手机开了静音,在浴巾上手舞足蹈,陌生的号码。
本想置之不理,无奈对方百折不挠,毅力十足,手机持续跳舞快要堕入水中,谷离非只好屈服。
“您好,我是谷离非。”
“…………”
“很抱歉,我想真的没这个必要。”
“…………”
“容我考虑一下。”
“…………”
“好的。仅此一次。”
她擦干身体,吹好头发,叹一口气,素面朝天地往“宝发不动产”驶去。
这里的树木很葱茏,每一条道路的名称都洋溢着“珠光宝气”——往东这条,叫黄金城道;往西这段,叫玛瑙路;往南往北,分别叫做富贵道和荣华道,就连隐身在一片绿化带旁边的小小路,也有个“明珠路”这样骄傲的名字。
这里是古北,上海第一个大型的国际社区,始建于1986年,聚集了超过40个国家的外籍住户,生活配套像一颗熟透烂透的紫色葡萄。张宝发的中介连锁店之一,就开设在黄金城道上。
谷离非本来想约他喝杯茶,没想到最近房市大好,中介业务蒸蒸日上,果然是财源滚滚如流水般淌进,老张乐得合不拢嘴,忙着辗转各家门店收结佣金,鼓舞士气,难得拒绝了谷大小姐的邀请。
无奈之下,谷离非只好亲自到门店去拜见张总。
古北的门店寸土寸金,经理室十分狭小,但装潢十分考究。老张坐在经理室里,听着门店经理的工作汇报,激动地两眼放绿光。看见玻璃外谷离非的人影一闪,更是激动,挥手把经理赶出门,把谷离非请进门。
“哎呀,谷小姐,这里简陋了,不好意思。”老张搓搓手,心情很High,“能有什么急事儿,就不能改天吗?”
“张老板生意真是好啊。”谷离非笑笑。
“哎呀,谷小姐您可是我的贵人啊。您让我开家中介连锁,咱就搭上了楼市狂涨的这班车。”
他给谷离非奉上一杯茶,是上好的普洱,深红色的液体,滋味醇和、回甘滑爽。谷离非轻啜了一小口,啧啧称赞,“难怪张老板这豪宅中介店能经营地这般好,这普洱就不是一般人能买得到;这墙上的题字的领导,也稀罕得很呢。”
墙上的书法题字,写着“宝发不动产,鸿图大展。”落款是个名人,房地产协会前任会长。
老张憨厚地笑了,“哪里哪里,朋友给个薄面,我老张都是靠朋友吃饭的。要不是关总带出您这么聪慧的女儿,也没人提点俺老张应该赶这趟房产暴涨的列车了,都是靠的朋友啊!”
“也是张老板您的执行力到位,才赚得盆满钵满。我也有朋友趁这次的东风开了中介店,业绩就平平。”她转过身,欣赏屏风上的雕刻,“国家连续几个月的信贷增量都是天量,资产的价格哪有不暴涨的道理?池子里的水总共也就这么点儿,非非看见的,无非只是经济学的常识罢了。”
“谷小姐,您的脖子怎么了?”老张怪异的声音。
他看见了谷离非后颈上,深红色的淤血痕迹。
“哦,没什么,”她拢了拢头发,遮住淤痕,“刚刮过痧,天气太燥热了嘛。”
“谷小姐早点结婚,就不燥热了。”老张乐呵呵地调侃,“我知道谷小姐你看不上我老张,我追了一年都没戏,我也看开了,没关系,我老张愿意把你当我女儿疼算了,你以后就叫我张叔叔算了。”
“谢谢张叔叔,哈。”她如蒙圣旨,全身解脱,“那可不可以借用张叔一次啊?”
“什么借不借的?要我老张做什么事,就说!”
“张叔叔您人真好!”谷离非跳脚着,恨不得往老张脸上“啜”一口。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夏滟澜在门外高声道:“今天别忘记陪我去一个饭局,这个朋友刚刚国外回来,对我很重要。”
里面的人清晰的回答:“我知道。从上周末开始,这是你第四次提醒我。”
反复确认,只因为她在乎,太在乎这个朋友了。
夏滟澜分明还清晰地记得,她用礼貌的语气,对方不为所动;她用恳求的语气,对方也不为所动;她甚至用挑衅的语气,对方依然不为所动;最后,她用哀求的语气,对方妥协了。
谷离非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呵呵。
夏滟澜记得自己亲口说了这几个字。“谷离非,你聪明漂亮可爱;读书的力气花得比我少,奖学金拿得比我高;连我暗恋的男人,都做了你的裙下之臣。这些年来,从来都是你谷大小姐踩在我夏兔子头上作威作福,这次就让我爽一爽,好不好?求你了,谷大小姐,就这一次,恭维一下我,羡慕一下我,好不好?我保证从此以后,咱俩一刀两断,我夏兔子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所以这一次,她名正言顺,挽着暗恋13年的男人,趾高气扬出现在谷离非的面前,骨头轻得漂起来。
就算是最后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又怎么样?
就算是疏离和谷离非感觉被骗,脸色铁青又怎么样?
就算是她谷离非的丈夫神色尴尬又怎么样?
就算是弱智天使总是不愿意配合表演又怎么样?
毕其功于一役,她,夏滟澜,完胜!
陪谷离非来的是张宝发。
夏滟澜指着张宝发怀里,真正“无邪”的小天使,对疏离故作娇羞,“宝宝挺可爱的,不是吗?我们也赶紧生一个。”
疏离脸色铁青,不置可否,任其表演。
她十指芊芊,捂住嘴巴,故作惊讶,“不会吧?你生了一个弱智?”
“嗯,科学定义是,智力障碍。”谷离非笑得不卑不亢,态度极为端正。不明白的人乍一看,以为营销总监谷离非在接待购房客户夏小姐。
她双目如电,上下打量谷离非,赞叹道:“真好。谷大美女就是谷大美女。”她转过头,对张宝发娓娓道来,“你不知道吧?你老婆啊,可厉害着呢!读书的时候,成天不来上课,照样拿一等奖学金;和我们学校最帅的男孩子谈恋爱,还敢甩人家巴掌;你看现在,啧啧,生了一个弱智,腰围还能保持一尺八,半点都不显老,啧啧,真是不佩服不行啊。”
“福尔马林泡泡,百年不老。”谷离非笑眯眯地回敬她。“夏滟澜你也可以尝试一下。”
两个曾经携手共度青春韶华岁月的姐妹,相识14年,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这真是一个令人发指的饭局,幸亏草草结束。谷离非和张宝发如释重负,驾车扬长而去。夏滟澜理所当然地坐上疏离的车子,却没料到被他载到出租车扬招点。
“你让我一个人打的回家?”她的音调升高八度。
“我还有事。”
“现在是周末的晚上九点,你还能有什么事?”她不依不饶。
“滟澜,听话。”
他的语调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于是夏滟澜再次被蛊惑,怨念地上了TAXI。
没办法,在他面前,她总是败下阵来,除了那一次。也幸亏那一次,她胜得太厉害,才有机会让自己一辈子在他面前败,否则,他连“败”都懒得赐予。
疏离在过江隧道里追上张宝发的车。宝马X6,暴发户常用车型,牌照88855,很好辨认。
他虽然不是侦探,但他同样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这张宝发虽然只见过两次,吃过一顿饭,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对夫妻,不应该是这样相处的。
张宝发看谷离非,那是对女王的臣服和卑微;谷离非看张宝发,灵动的双眸变成了死鱼眼,那里面包含的情意,比旁边弱智的婴儿还不如。
车子直达世纪公园,拐入香梅花园入口,消失在密林中。疏离被礼貌地挡在高级社区外。他也不管不顾锦绣路能不能停车,锁了钥匙就往他曾经熟悉的楼栋奔。天可怜见,如他所愿,看见这两人分手告别的场景。
谷离非抓着小天使的手,朝张宝发挥挥,“Lily,说,叔叔再见!”
可惜小天使学不会人间的语言。她只懂用鼓嫩鼓嫩的手,在空中一张一合。手臂如嫩藕,指节如春葱,看起来和她妈妈一般美妙。
很好,问题迎刃而解。谷离非,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这样骗我?
躲在暗处的疏离,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手机,那里面有他五年来的心血。
曾经他告诫自己,如果非非过得幸福,就让它从此烂在大漠戈壁的风沙里;
如果非非过得不幸福……哦,No,非非怎么可以不幸福?那他断送的幸福,还有什么意义?
高尚居住区,每个楼栋都有保安。疏离进入大堂的时候,居然还是五年前那个保安。
“小伙子,你居然还在做保安。”疏离上前,揽揽他肩膀。“还认识我不?”
小保安咧嘴一笑,“怎么不记得,大哥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老江会觉得坟地的风水好,拿来造中央党校呢!我家拆迁赔的三套房全在党校附近,房价涨的时候我就牢牢记得你的话,愣是忍住没卖,都是托您的福啊。”
“没卖好啊,这两年你可赚大发了,做什么保安呢?”
小保安腼腆地笑了,“做保安挺好的啊,打发时间。我从小就本分,做生意也是不会的。大哥,我告诉你,我们村里有人把动迁房卖了炒股的,还有和很多江湖骗子说合伙做生意的,都被骗了。现在又没房子,又没田地,也没工作,有的还染上吸毒了,真是可怜。我们村子里的小老百姓,哪斗得过专门捣江湖的人啊,我妈都说我这个保安当对了,逃过一大堆骗子。大哥,你不知道,当初土地补偿款拨下来的时候,多少江湖骗子来了我们村……”
知道。疏离怎么能不知道?
中国要把上海浦东打造成亚洲金融中心,浦东的土地价格直线飙涨,而在这些区域拥有土地及房产的土著居民,会因为动拆迁而得到可以坐吃几辈子的财富。如此众多、不劳而获的巨额财富,搅乱老实、朴实村民们的心智,怎能不出疯魔之事呢?
疏离微微颔首,赞同小保安的意见。“小伙子,那你就继续从事保安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吧,起码它保住了你几百万的房子没被骗走,功劳不小的。有空就看看书,读个电大什么的……”
小保安脸上泛起红晕,“大哥,我这人没什么出息,读书就免了,我结婚了,家里刚新添了宝宝,回家哄哄儿子我就很开心了。”说到自己的小宝贝,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恭喜恭喜呀,几年不见,升级当爹了。”
“谢谢,您也是呢,同喜同喜。”
疏离愕了一下,“我?”
“是啊,”小保安知道触到他的伤心处,宽慰道:“大哥啊,您这么好的人,怎么就生了一个傻女儿呢?老天不长眼呐!”
疏离冷笑,不动声色问道:“她怎么说我的?”
“她说您出国去了呀。唉,大哥,您绝对放心,这些年来她可守妇道了,照我看,绝对没有出轨的嫌疑。”小保安拍着胸脯保证。
“她一直一个人?”
“我没瞧见有别的男人来这里找过她。哎呀,大哥您放宽心,看我家房子,看您老婆,就知道大哥的眼光是呱呱叫的!再说了,你们都还年轻,按照国家政策可以再生一个,也不用太伤心了。”
疏离笑得凄凉,“我不伤心,我开心还来不及。我上去了,回聊。”
“唉,大哥,今天刚回国,可别太开心了哟——”小保安在大堂里喊。
“开心,开心,天上掉下个傻女儿来,我怎么能不开心?”电梯门阻断了疏离的话。
大堂里,一脸迷茫的小保安直埋怨自己多嘴,“说错话了吧?人小夫妻要吵架了吧?你这张破嘴,该打!该打!”
疏离整理自己的仪容,力图让他的脸在可视对讲机的镜头里,不那么变形。
时间有点晚,隔了很久保姆才来应门。“请问……”
“您好。我找谷总监。”他彬彬有礼。
保姆有迟疑,“谷小姐从来不在家里处理公司事务。”
“我知道。事情紧急,麻烦让她过来亲自和我谈,好吗?非常感谢。”他只差90度鞠躬。
对讲机镜头框里映出谷离非的脸,“你好……”她的脸,瞬间凝固。
“疏处长,我们似乎没什么可谈。公务的话,周一上午,请早。”她甚至没有等疏离答一句话,就关闭了对讲机,俯首对保姆说,“阿姨,你带着Lily睡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果然不出所料,手机响起。她想了一想,还是接了。
“非非……”
谷离非打断他的话,“疏处长,您可以叫我谷离非。客气的话,不妨称呼谷总监。”
“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晚上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非非,我在叶城拍了一些东西回来,你难道不想看吗?”
听筒那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叶城是哪里?”
“非非,你不要这样。”
“疏处长,我请——你,不要这样。”她加重了“你”的语气。
“非非,我想见你。”
“不好意思,疏处长,我们似乎两个小时前刚见过。而且这个时间段,您应该出现在您夫人的床上,而不是愚蠢地站在我家门外。”
“非非,为什么你愿意给夏滟澜最后一次机会,让她尽情地羞辱你,却不愿意给我,哪怕一次机会?”
“……”
“非非,爱是恨的源泉,爱之深则恨之切。如果你对我已经没有爱恨了,何必害怕面对我。”
“……”
“非非,我们需要单独面谈。”
长时间让疏离唱了独角戏后,谷离非终于发话了。“单独面谈?”她只想笑,“疏处长,这句话你五年前怎么不说?”
“非非,你永远都不讲理!你扪心自问,你给过我什么机会?当年你摔了手机,这里的房子又被查封,你所有的行踪都查不到,我甚至都不知道关山峪是被谁保释出去的!非非,你可给过我机会和你单独面谈?”
手机被挂断,听筒里传来简单重复的忙音,疏离无比愤怒!
这个女人,曾经是一颗被宠坏的烂樱桃,五年后再见,觉得她变了,起码在公务的处理上,为人处世圆滑不少,不像以前那么直率刻薄,原以为她做人应该有进步,没想到在私事的处理上还是这么不讲理!
想得火气大,疏离恨恨踢了铁板门一脚。铁板门应声而开。
“疏处长,血肉之躯不必奉献在我家铁板上。”
这个房间,似乎没有太大变化,粉红色的梦幻城堡依旧,梦幻城堡里的公主依旧,岁月优待了这片空间,公主和房间的装潢材料一样,没有半点腐朽。
白色的真皮沙发,柔软依旧,疏离一屁股坐下,恍惚想起,他俩曾经不止一次地在这块白色皮面上拥抱、缠绵、缱绻,直至大汗淋漓。一念至此,他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谷离非却压根没有关注他骤然的不安,只坐在他对面,催促道:“疏处长,请讲。”
她摆出一副“讲完清客”的架势。
“是否应该招待客人一杯水?”他的神思收敛,情绪稳定下来,心中嘲笑自己,疏离,这边早已覆水难收,你那边还在发什么春秋大梦?
她起身去厨房,“白水?清茶?咖啡?”
“柠檬水,谢谢。”
她摊开手,耸耸肩,“对不起,没有。”说罢,把两杯白水放在茶几上,舀了几勺蜂蜜往其中一杯里倒。
深褐色蜜块被温水稀释,枣花香气迅速在空气中浮动。
“以前你随我,也喝柠檬水,家里必备青柠檬片。”
“那是以前。”
“以前你从来不喝蜂蜜水,说喝了拉肚子。”
“疏处长,不是只有五年前才叫以前。”
如此生硬的对话,两人之间迅速冷场。疏离大口大口喝白开水,惊讶于再沉稳不过的自己,居然也乱了章法。
卧室的门锁“吧嗒”一声,保姆探头出来张望,小声说,“谷小姐,Lily的药瓶空了,新的瓶子您放在哪儿了?”
“哦不好意思,阿姨,”谷离非赶紧站起来,往书房走去。“我今天去医院拿新的药过来了,忘记和你交代一声。我现在就拿给你。”过一会儿,她提着白色的袋子走出来,袋子上写着“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神经外科”。
“你女儿的病——不碍事吧?”这话说的,疏离直想揍自己,可是他又实在找不到话题打开冷场。
她冷冷的眼光飘过他,停在某个没有确定目标的物体中。说出来的一字一句,像冰窖里的冰坨子,一个一个地砸在疏离身上。
“颅内损伤,后天的;用医生的话说,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她的眼眶迅速变红,背过身体,平复心绪。
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不能自如地控制情绪?谷离非,出息点!
她的身体重新转过来的时候,已经积极乐观。“Lily在世上的每一天,都要开心快乐地度过,妈妈是这样保证的,也是这样做的。”
Lily,Lily,疏离反复咀嚼这个名字,苦笑,“她居然叫Lily?”
“难道她不能叫Lily?”她反问。
“她叫Lily,离离,很难不让我有遐想。非非,Lily真的是你的孩子吗?”
谷离非脸如凝霜,端正了神色,一句一字说道,“疏处长,无论她是不是我的孩子,总之,你也看到了,她只有两岁半,和您绝对绝对无关。”
她像一只母性大发的老母鸡,小心翼翼地将鸡仔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
疏离尴尬地,悻悻地,再饮一大口白水。
“非非,他……对你还好吗?”
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就知道他忍不住一定会问!
谷离非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斟酌了字句,才回答他,“比你对我好。”
她情深意切,娓娓道来。“他成熟稳重,有人生阅历,教我做人。
疏离你说过,我是一颗被宠坏的烂樱桃,没错,被我爸宠坏,被郁桓宠坏,也被你宠坏。可是五年前那件事发生后,再也没有人宠我。
我没有资格再骄纵,必须夹着尾巴做人。我头上原本长犄角,他帮我砍掉;我屁股原本长尾巴,他帮我割掉;我明明一簇矿物晶体,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尖锐的棱角,感谢他,活生生把我磨成了鹅卵石,让我得以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你说他对我好不好?”
疏离沉默半晌,才幽幽吐了一口气,“非非,你受苦了。”
他没有追问五年前他走了之后,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也没有追问,她什么时候嫁给这个男人;谷离非在心里把该圆的谎言圆了一千遍,任凭福尔摩斯还是波罗探长全都抓不住破绽,而他什么都不问,只是心疼地说,非非你受苦了。
谷离非像一匹小母马,蹄子在土里刨了半天准备飞奔上战场,主人却愣是把它拖回马圈,所以它感到非常地不舒服。
疏离抬起手,谷离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个身位,这个举动让疏离感觉尴尬,也很受伤。他苦笑了一下,用低沉的嗓音说道:“非非,你瞒了我很多东西……”
“疏离,你用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必须解释清楚?是财政局预算处处长的立场,还是夏滟澜丈夫的身份?”
疏离叹了一口气,示意谷离非稍安勿躁。
“非非,我没有逼你解释,听我把一句话说完好吗?你现在活像一只斗败的小母鸡。”
疏离低下头,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里的青筋显示了他现在的心情有多紧张。“非非,你不想解释的东西,可以一句也不要讲。就像我不想解释的东西,五年来,一句也没讲。”这些话,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非非,我在喀什特区待了四年,足足四年。我离你的出生地那么近,可是离你却几千公里远。这四年来,我再也没联系过你。事到如今,我,疏离,什么立场都没有。
夏滟澜用三年的牢狱生涯,换得她如今的地位和身份,我与她,各为利益,各取所需。你说的很对,我是夏滟澜的丈夫,与她是法律名义上的合法夫妻,我拿什么立场来再与你纠缠不休?地下情人成为社会的普遍现象,但这不是我疏离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如果我不能给我爱的女人带来婚姻的承诺,那么我根本就没有爱她的资格,所以我离开。”
保姆阿姨再一次打断了疏离的话。她从主卧走出,“谷小姐,Lily睡下了,您也不要太晚了,明天还要去例诊呢。”她乖巧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例诊?”疏离问。
“Lily是医院泡大的。”
他想起曾经一次,看到张宝发匆匆地赶来,把孩子送去急诊。他无奈地叹息,为他曾经深深爱过的女人,如今不幸的命运。
“非非,做不成夫妻,是我们缘分不够,但我当年爱你有多深,请你永远都不要怀疑。Lily是谁的孩子,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她是你的孩子。以后Lily生病,请你第一时间想起我,而不是拜托张先生,好吗?你懂我的意思。
非非,很多事情,你不想解释,那我就不问。但是,请你不要骗我,好吗?表演太拙劣的演技,不觉得对我是一种智商上的侮辱吗?”
谷离非当然懂他的意思,她往杯子里再添了一勺蜂蜜,抿了一小口下去,才小声答应道,“知道了。”
“不要再加糖了。都不知道你这是蜂蜜兑水还是水兑蜂蜜了。”
疏离从她手里把杯子抢过来,喝了一大口,没想到这样甜。他皱着眉头,想吐又想咽下去,表情很痛苦,反倒把谷离非逗乐了,脸上现出难得的笑容。
“该!”她点点疏离的额头。
疏离很受用。
“非非,我在喀什的四年,好像患了人格分裂症。一半的身体在白天,有条不紊地工作,做一名有贡献的援疆干部;一半的身体在黑夜,整晚整晚地睡不着,想着我辜负了你;想着你过得好不好;想着你该有多恨我;想着我再也没资格去找你。
我去过叶城,我为你拍摄了一些东西,相信你会很乐意看到。我站在乔戈里峰,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如果非非过得幸福,让我从此不要再打扰她;如果非非过得不幸福,让我做点事来让她幸福!”
他燃烧的眸子里,映出那些年的南疆岁月。
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滴落在疏离的手机屏幕上,像荷叶上的露珠,收敛成一滩小小的水渍。谷离非看见了他手机里的视频。
那是乔戈里峰,世界上攀登难度最高的山峰,是小时候她推开柴门就能一眼望见的雪峰;
那是叶城牧场的卫生所,是她出生的地方,当地条件太落后,30年过去了,除了更破旧以外,几乎没有改变;
那是身材高大,面庞轮廓立体的塔吉克牧民,他们奔驰在昆仑山脚下的草原上,不知哪一个是小时候曾一起玩耍过的小伙伴;
镜头倒转,出现一张她爱过多少年的脸庞。手机的主人笑意盈盈地说,“谷离非,我现在可比你幸福,我在萨伊巴格乡的核桃园,你看,这位伯外你已经不认得了吧?可他还认识你!他叫瓦力克,怎么样?有印象了没?他说你的阿帕和阿大是漂亮的汉族人,小菲菲生下来以后,舞跳得美,歌儿也唱得好,把他们维吾尔的阿依汗都比下去了呢。伯外热情好客,非要请我吃烤羊,他说这可是一头还没结婚的羊娃子,嫩着呢!”他开心地拍拍身边的小羊羔,“非非,你看我面前有多少水果!阿了嘛、玉日客、塔五子、库洪,个个又大又香甜——哦,非非,你还会讲几句维语呢?来和伯外打个招呼吧!小时候他可照顾你了……”手机的主人忽然就掉了眼泪,他说,“非非,可惜,你不在我身边。我真傻,拍这些东西干什么呢?
我希望你看到这段视频,这样你就能分享我的快乐;我又希望你永远看不到,这样就说明你很幸福地告别我,生活在天底的另一片阳光下。”
他反复地亲吻手中的链坠,那是当年谷离非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塔吉克族的锡雕弯刀。
一刀挥出,劈开青空。
二小姐天天写银河系,写十万星河,其实很多人没机会看清晰的银河吧?宝贝,你们就是我的十万星河!
夜风又细又硬,钢线一般,抽在脸上。
张家浜的河水被吹起涟漪,夜空的星子,一个都不见。
疏离泪流满面。
十分钟前,谷离非把他的视频拷贝到电脑里,“正在复制,从H:\到D:\,剩余20秒……”
短短20秒钟,浓缩了2000个日日夜夜,他对谷离非不能说的思念。
复制完成,谷离非擦干眼泪,平复了情绪,将他送出大门。
“疏离,我们曾经有过美好的恋情,我愿意把它当一生的珍宝来收藏。但是请你以后停止这种愚蠢,又徒劳的行为。
因为,我的良心让我给另外一个女人留一个完完整整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