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珠 峰/板栗情
板 栗 情
文/珠 峰(浙江衢州)
儿时,我很爱吃板栗,因为我难得吃到。说来可笑,山里人,被丛林淹没着的村庄,板栗树处处可见,怎么可能难得吃到呢?仔细琢磨,弄明白了些许:当时我年纪小,六七岁左右,八岁就随母亲到了镇上,板栗记忆就停在那么几年的时间里;那时我父亲长年在外,母亲忙碌于田间地头,无暇关乎我们姐弟俩有没有零食吃的问题;那年头,食物紧缺,每家每户对自家板栗树看管严格,每到板栗成熟之际,便有专职人员陪护,以防落入他人之手。因此,印象中,我没有痛痛快快地吃过板栗,每次只是旁人看我们那望眼欲穿的目光,好心地施舍我们一把。回头想起,除了一份感动,还有一份酸楚,因为这其中有着一些难以明说的复杂往事。
记得又是一个板栗飘香的十月,村里的人们紧锣密鼓地为板栗忙开了。男人们挑大梁,手持长竹竿,活络地在高大的板栗树间穿梭,一声声竹竿与枝叶的相杀后,若大的刺球就扑棱棱地往下落。女人则戴着厚实的斗笠,一手拿竹火夹,一手提竹篮筐,利索而准确地将草从间的板栗球夹入筐内。待一担竹筐被板栗球塞地密不透风后,男人们又担当起挑夫的角色,一担担艰难而又满意地挑回家,贮藏在阴凉的屋子里,等待时间的洗礼,将板栗的甜味充分孕育出,将板栗肉与那层绒毛似的外衣充分分离。
然而,这样的忙碌,我们家没有。一是板栗树仅有一棵,无需如此大动干戈;二是父亲远在外地,无人上树打板栗;三是母亲田头事情忙不完,管不了子女那张贪吃的嘴。于是,一次,又带着小三岁的弟弟在忙着板栗事儿的邻居家凑热闹,听他们有一茬没一茬地谈论当年的板栗收成,讨论板栗的个头,讨论哪家板栗的多与少;看他们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地为板栗虔诚地服务着。殊不知,我们凑热闹的初心是为了能讨得那一把板栗子儿。结果,那次我们没有得到,也许是大人们真没发现我们的存在,只顾忙自己的了;又也许是我们老这么贪嘴去凑热闹已被他们识破,懒得搭理。我们很失望,那种失望带着委屈,含着童年的苦涩。母亲知道后,抱着我们哭了。要想,母亲带着俩孩子,家里家外就靠她一人,那种身体与心理的艰辛又有谁能解?从那之后,我们似乎有所长大,就很少像馋嘴猫一样候着人家的板栗。母亲呢,心疼我们,就在板栗成熟之时夹着空挡从自家的板栗树下捡回一些。糯粉清甜淡香的板栗味至今依在唇齿间流转。
后来,我们全家搬迁至项家。项家也是山地起伏,种满了桔子枇杷和板栗。尽管对板栗甚为钟情,但都不是自己家的。于是,秋季能吃上板栗仍然如从前般艰难。不过,母亲勤快,每到板栗丰收时,就会被邀去帮忙捡板栗。这一来,才饱了我们的口福。常常会有煮的炒的炖的板栗吃,吃得我们心满意足。只是,那味道不如从前,因为这板栗是嫁接而成的,个大模样俏,可味淡缺嚼劲,还特别容易烂。
现今,板栗已不稀奇。大街小巷时常能飘出炒板栗的黏糊糊的甜香味,还是比板栗更高一级的锥栗。只要想念那味儿,随时可以吃到。可尽管如此,我依然对老家的板栗念念不忘。那座村庄的人已越来越少,自家的那棵板栗树是不是越来越高大了?曾经的邻居们还会对板栗那般热诚在乎吗?还会有隔壁的孩子凑着热闹只为吃上几颗板栗吗?一切都不得知,我已十来年没有回过了,那儿的家可能也快被脱贫政策拆了。对项家的板栗,我也同样无法忘却。现在,父母家门前有片板栗山,虽不是我们的,但物质丰富的如今,主人已不会看管严厉,上山捡些吃吃属平常之事。因此,一到金秋十月,我就知道,我有板栗吃了。有时是母亲给我车寄过来,有时是亲自送到我家,若是正赶上节假日,母亲就邀我回去。而今,对板栗的情怀已不在那直白的味道上,而在母亲对子女的一份牵挂子女对母亲的一份感恩之中。
我还是喜欢吃板栗。吃它的味道,念我的故事,品那道绵延不断的亲情!
作家简介
珠 峰,本名祝峰,浙江省衢州市实验学校教师,喜欢阅读,喜欢记录生活中的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