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01杜甫五古《贻阮隐居》读记

杜甫五古《贻阮隐居昉》读记

（小河西）

此诗作于乾元二年（759）秋。立秋后不久，杜甫辞官携家赴秦州。到秦州后，杜甫结识一位叫阮昉的朋友。阮昉或阮瑀后代。听说杜甫来了，阮昉冒雨拜访。他们谈诗论道话家常，相谈甚欢。杜甫遂以此诗相赠。【贻：赠。江淹有《贻袁常侍》，范云有《贻何秀才》。】

贻阮隐居昉（杜甫）

陈留风俗衰，人物世不数。塞上得阮生，迥继先父祖。

贫知静者性，白益毛发古。车马入邻家，蓬蒿翳环堵。

陈留：唐汴州陈留县。《晋书-阮籍传》：“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也。……籍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当其得意，忽忘形骸。……（阮）咸任达不拘，与叔父籍为竹林之游，当世礼法者讥其所为。咸与籍居道南，诸阮居道北，北阮富而南阮贫。”

人物：指才能杰出或声望卓著者。《后汉书-许劭传》：“劭与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赠崔十三评事公辅》（杜甫）：“舅氏多人物，无惭困翮垂。”

先父祖：祖先。此指阮瑀、阮籍、阮咸等陈留阮氏先人。

静者：超然恬静之人。《吕氏春秋-审分》：“得道者必静。”《过始宁墅》（南朝宋-谢灵运）：“拙疾相倚薄，还得静者便。”

蓬蒿：蓬草蒿草。《咏怀》（晋-阮籍）：“甘彼藜藿食，乐是蓬蒿庐。”翳（yì）：《说文》：“翳，华盖也。”《广雅》：“翳，障也。”《临终》（东汉-孔融）：“谗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

环堵：狭小简陋的居室。《说文》：“堵，垣也。五版为一堵。”古板筑法筑土墙，五板为一堵，板长即堵长，五层板高度即堵高。《礼记-儒行》：“儒者有一亩之宫，环堵之室。”《寄柏学士林居》（杜甫）：“几时高议排金门，各使苍生有环堵。”

大意：陈留风俗衰微，风流人物数不胜数。边塞认识阮昉先生，虽遥隔数百年，却继承了先祖。家贫，知道您超然恬静的性情；发白，愈觉得您头发苍老古朴。车马停在邻居家，蓬蒿遮掩居室狭小如环堵。

清诗近道要，识子用心苦。寻我草径微，褰裳踏寒雨。

更议居远村，避喧甘猛虎。足明箕颍客，荣贵如粪土。

道要：大要；道的要义。《淮南子-原道训》：“执道要之柄，而游于无穷之地。”《神仙传-张道陵》（东晋-葛洪）：“有人能得此桃实，当告以道要。”

褰（qiān）裳：撩起下裳。《褰裳》（诗经）：“子惠思我，褰裳涉溱（zhēn）。”《陪李七司马皂江……》（杜甫）：“伐竹为桥结构同，褰裳不涉往来通。”

草径：典“三径”。《三辅决录-逃名》（汉-赵岐）：“蒋诩字元卿，舍中竹下开三径，唯求仲、羊仲从之游。”《高士传》（魏-嵇康）：“蒋诩字元卿，杜陵人，为兖州刺史。王莽为宰衡，诩奏事到灞上，称病不进，归杜陵。荆棘塞门，舍中三径，终身不出。”《归去来辞》（东晋-陶潜）：“三径就荒，松菊犹存。”

甘猛虎：《晋书-郭文传》：“洛阳陷，乃步担入吴兴余杭大辟山中穷谷无人之地，倚木于树，苫（shān）覆其上而居焉，亦无壁障。时猛兽为暴，入屋害人，而文独宿十余年，卒无患害。……温峤尝问文曰：'猛兽害人，人之所畏，而先生独不畏邪？’文曰：'人无害兽之心，则兽亦不害人。’”

箕颍：箕山颍水（相传尧时许由隐居地）；借指隐居地。《高士传-许由》：“许由，字武仲，阳城槐里人也。为人据义履方，邪席不坐，邪膳不食。后隐于沛泽之中。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于是遁耕于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

大意：清新的诗篇近于道教要义，俺知道您用心良苦。找到通往俺处的小径，您提起下裳冒着寒雨。又说起居住之地远离村庄，是为避世俗喧闹甘愿靠近荒野猛虎。完全明白您是许由一样的隐士，视荣华富贵犹如粪土。

诗意串述：此诗共16句。首4句写阮氏家世。“陈留风俗衰，人物世不数。”历史上陈留阮氏确实不少风流人物。阮瑀是建安七子。阮籍、阮咸为竹林七贤。也许因“陈留风俗衰”，这些“傲然独得，任性不羁”的风流人物才得以出现。今天在边塞之地，竟也遇到位遥继先祖遗风的阮氏后人。接着12句写阮生。由家贫，知其静者之性；由发白，愈显苍老古朴。车马不来，言其静；蓬蒿环堵，言其贫。“居远村”、“甘猛虎”言其居处之僻。不仅贫、静、僻，阮生还“清诗近道要”。“褰裳”冒雨来访，即为品评诗文，也为切磋道义。总之，杜甫认为，从居处之僻，白发之古，诗文之清，足以表明，阮是一位静者，一位像许由一样视“荣贵如粪土”的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