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姚增华/拎着月儿照众亲
拎着月儿照众亲
姚增华(江西)
“天狗吃月了…天狗吃月了……”五六岁的我在梦中被惊醒,朦朦胧胧地跟随着长辈们一起走出门外,来到自家小院,各自敲着锅碗瓢盆、跺着脚在野外喊着,吼着:“天狗吃月了…天狗吃月了……”拼命地去追赶那天狗,几乎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一个劲儿。而那天狗一点也不理会我等相邻乡亲的用意,照样慢咽慢嚼那悬挂在天空的一轮明月,慢慢地月儿就被那天狗吞噬了。我们几姊妹看见月儿被天狗完全吞了,只知道嚎天大哭,而长辈们却还在继续敲啊!叫啊!喊啊!“天狗吃月了…天狗吃月了……”可能天狗是迫于凡间人呼喊、敲打的压力,才见它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又把月儿吐了出来。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天狗不见了,可怜的月亮又老老实实地在天空中值勤,而乡亲们却一个个都揣着胜利的喜悦,依然还守护在自家的院子里,生怕天上的那轮明月再次被天狗吞吃……
幼小有过这一离奇的经历,自然对吴刚砍伐桂花树、猪八戒戏嫦娥、玉兔捣药以及铁拐李的“天上梭柁是我栽,地上黄河是我开”等传奇故事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对月亮以及与“月”有关的诗文、物品、名儿都会有着特殊的情感。这不,前不久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九天钓月”的微信名,一下子便会联想到当代豪放派诗人“敢上九天揽月”的佳句来。心想,人家大诗人能够上天揽月,而他却要在九天垂钓月儿,如此气魄的胸襟的确令人叹为观止。幸好去年中秋节遇雨,当晚又恰逢神舟六号载人飞船升空,我正好借助几分酒兴,便留下了“岁岁中秋晾明月,今夜无月多烦心。我欲搭乘飞船去,拎着月儿照众亲”的拙句,还在各微信群里广为分享,也算是着实过了一把“打油”的瘾。
我喜欢“床前明月光……”的意境,更喜爱“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一美好愿望的绝唱。而父母双双西去后,忒爱诵“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一佳句,尤其是像中秋这一团圆节日,我会反复念诵它,有时要把它改装成“父母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双亲”来朗诵,同时还要发到自家的微信群里,引发弟妹们也来找找思念父母的感觉。小时候,那年代物资极为匮乏,纵然是家里有钱,中秋节也不一定能买到月饼,何况仅父亲一个劳力要养活一家七口人;有一年,不知父亲从哪里弄来了一斤月饼票,在中秋节这天捧了一斤“铅山徽酥”回家,当即就拿出一个并切分成八块,我们五姊妹一人各一块,父母他两同尝了一块,剩下的两块后来被小弟独占一块,最后一块我们四姊妹轮着一口一口地尝,也把它给分了;小弟弟还不足意,不时还要惦记着那三个月饼……谁知父亲已把其中的一个奉送给奶奶享用,另一个拿给从朝鲜战场受伤归来的伯父吃,还有一个将留给全家人晚上赏月。从那以后,才知道老家还算得上是一个月饼之乡,全属纯手工制作,什么徽酥月饼、桃酥月饼、苏式月饼、广式月饼、五仁月饼等等都有,当然我更喜爱一种叫“料拌月”的月饼,这月饼圆圆的、薄薄的、有粗缸碗口那么大、饼的表面撒满了密密麻麻的芝麻,若是把它往嘴巴里一送,又香又酥还带有丝丝甜味,满口都会觉得喷香喷香的。
前些年,一些产家认清了“买茅台的不喝茅台,喝茅台的不需买茅台”这一现实,把本来只需一张包装纸或一张莲皮就能包好的月饼,硬要在包装上无限地夸张,又是纸壳、又是塑料包装袋地里三层外三层把那月饼包装得严严实实,让人永远也无法看透它的实质内容,而月饼价格也随之离谱地上漂,好像这月饼不标出天价就会失去众多顾客一般。一些善于钻营的投机取巧之人,事先会在月饼礼盒里或安放几扎钞票,或放进一张银行卡,或夹带几张购物卷,就这样巧立名目地提着“月饼”,去访要拜之人,让本属亲友之间携带月饼相互串门的礼品,被这些人弄得不伦不类。好在近些年来反腐廉洁之风吹遍了华夏,那些“送月饼”的人,已经也有所收敛了。
我想在网上搜寻月饼的来历,可网上还没有一种权威的说法。其实,儿时常常能听到长辈们讲述有关月饼的故事也比较多,可我更喜欢的是元朝末年,苛捐杂税弄得民不聊生,朝廷还实行每十户由一兵丁管制,就是新郎成亲时前三天新娘都得由兵丁陪睡,说这是不成文的规定,那时中原百姓怕生下来的是元兵杂种,头胎出生不论男女一律沉塘溺死。黎民百姓实在是不堪忍受元朝的残酷统治,便纷纷揭竿而起。当时,朱元璋准备联络各路义军起义,军事刘伯温献上一着妙招,在秋天祭月的祭品里藏着统一起义的时间,以互送祭品的形式将联络信息送到村村寨寨,各路义军言明在各村寨烧塔生火时统一行动,这样很快就攻占了元朝大都,起义取得了实质性的成功。朱元璋高兴得连忙传下口谕,以后在每年的八月十五日,都要让全体将士与民同乐,将当年起兵时以秘密传递信息的“祭品”赐名为“月饼”,并作为中秋节的节令糕点赏赐群臣。从此,各村各寨都要搭塔生火,以示兴旺发达,这一习俗一直流传至今。我县湖坊、石塘等古镇百姓年年都在凑钱买油、买柴,不让生火烧塔这一习俗失传,而陈坊街上因中秋烧塔留下 的“锁桥油烧塔” 那上联,不知猴年卯月会蹦出一位高人能工整地对上下联……
约莫七八岁的那一年,我到姨外婆家送中秋节,姨外婆好客气硬要留我住上一宿。在姨外婆家的那村子里,见不着有人“祭月”或“赏月”的迹象,只有几位身挎步枪的民兵在房前屋后穿来穿去,像似电影里一样让人感到好恐惧,不时会有邻居与姨外婆附耳交流,我见事不妙便竖起耳朵偷听她们的耳语,说台湾人要学朱元璋利用月饼传递信息,要在中秋节这天晚上反攻大陆,还神乎其神地说已成立了“七杀队”,且隐藏在祖国大陆的各个层面,他们要从中央开刀,从省里杀到地区,再杀到县里,一直要杀到生产队,只要在这“七级”任职的人头都得落地,还责怪姨外婆不该留我住居,并再三叮嘱姨外婆要格外小心。当时,我吓得连汗毛孔都张开了,有失往日机灵活波的常态,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背后,木头呆脑地站着一句话也不敢说。姨外婆见我一反常态,一面安慰我不要怕,一面抓紧清捡东西,做到随时准备逃亡出走,可他时不时地哄我上床睡觉,说有情况会及时叫醒我。我没有上床去睡,还是傻乎乎的站在那儿,直到东方现出丝丝鱼肚色的亮光……
我没记载自己到底见多少次月儿的阴晴圆缺,也不知道自己欣赏过多少有关月亮的诗文篇章。可我明白,在我的诗文拙作里,我最喜欢的还是去年中秋夜的那句“拎着月儿照众亲”。
姚增华,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铅山县作家协会主席;曾在《海外文摘》、《散文选刊》、《散文百家》、《燕赵散文》等报刊发表过多篇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