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写作组:心弃疾,或去病 / 臧新宏
一个轻盈的屁股坐在他脸上
话说滚石甲于当年立春的黎明,从银川一路向东滚去,为什么向东呢?这样省劲,西高东低,东面靠近大海。他就踌躇满志的滚啊滚,滚到了洛阳地界。
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旁边,停下歇脚。他有点恍惚了,他恍惚地看到洞口左侧石壁上刻着钟繇的隶书体文字:建安二十五年。
滚石甲琢磨了半支烟的时间,就清醒了,这里怎么会是公元二二〇年?然鹅他是活在二〇二〇年,少了一个零,就恍惚过去了一千八百年,哭之乎笑之否?
意识上认为到家的滚石甲,滚进山洞,找到个平坦的地方,倒头小憩,他喜欢平凡的世界。此间没有插播庄周和蝴蝶以及庞龙。他不想被打扰。
不知何时,一个轻盈的屁股坐在他脸上,他没有打扰那个屁股,因为它温润有加,对于石制的他的脸,没有伤害。
呜呼!听到这一声,滚石甲才判断出那屁股是人的屁股,是人在叹息。
吁何奸气,生兹蝙蝠。形殊性诡,每变常式。行不由足,飞不假翼。明伏暗动……
说道此处时,那个人连续咳嗽了十五六声,然后导匀了气接着说。
尽似鼠形,谓鸟不似。二足为毛,飞而含齿。巢不哺飐,空不乳子。不容毛群,斥逐羽族。下不蹈陆,上不凭木。
原来是它!原来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他不是哪吒,他是曹子建!是他在朗诵他写的《蝙蝠赋》。这是篇残章,原来残章是他病了,他有没有喝双黄连?他咳嗽了十五六声,就恍惚到了如今。
蝙蝠有福不可吃,喜鹊报喜不得食
子建兄,劳驾抬抬尊尻。说着,滚石甲抽身坐起;愣着,曹子建坐地看石头。子建兄,别来无恙乎?滚石甲寒暄道。好个锤子咧!俺家哥哥快把俺逼疯了!
咋咧!滚石甲明知故问。好兄弟呀,恁是不知道啊!俺哥身边那些腌臜就像一群蝙蝠一样,明伏暗动、颠倒黑白、奸诈邪佞、构陷忠良啊!恁看看,这帮鳖孙就像那非鸟非兽的蝙蝠一般,逼得俺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哎!俺也是木啥法子呀!俺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俺的苦闷恁永远不懂,为啥俺的黑夜比白天多?叹到此,曹子建捂住胸口,又一番剧烈咳喘。
咦!兄弟,恁看,俺倒是忘了问,恁叫啥?是打哪儿来?来弄啥?还去哪儿?
这是个问题。滚石甲接着说,我叫滚蛋,来自二〇二〇年的银川,我不知道来干啥,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反正我就稀里马虎地滚,滚到了兄台屁股下面。
啥?滚蛋?咦!可不敢胡说,这会儿是建安二十五年,恁说的那年和当下有多远?咋?俺好尴尬啊!俺俩这是要聊折的节奏啊。曹子建满脸蒙圈的样子,但又若有所思接着说:颍川的阳翟,在俺东边不远,二百六十多里地。
我说的是银川不是颍川,这么说吧是塞外的银川,兄台不要琢磨了,我正常地说,你有当无地听就行了。滚石甲站起来向曹子建抱拳作揖。
忒好!难得糊涂。恁家里头都好吧?最近打仗了木有?对了,那里有蝙蝠吗?
滚石甲苦笑了苦笑,还好还好,大伙儿都在阻击病疫,木有硝烟的战斗。俺们那里没有蝙蝠,但是有其他地方的人吃了它得了病,然后就人传人,传到四处了。
咦!那家伙,不能吃不敢吃,咋还想着吃呢咧!恁看看,吃了它它反手就报复。
滚石甲回答:是啊,蝙蝠有福不可吃,喜鹊报喜不得食,有买卖就有伤害,伤物害人,人复伤人啊!
何止它俩,所有野生动物都不能吃,尔等应该存天理灭吃欲,不该吃的莫胡吃。有病了不能归罪动物们。因为万物没有了人,还是万物;而人没有了万物,就不是人了。尔等应该和动物同呼吸共命运,可别像俺和俺哥那样琢磨切磋。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曹子建看着洞口处存在的光接着问:恁快给我说说人们的病情呗,俺可急想听咧。
滚石甲心想,关于疫情的现状,还是不要和曹子建说了吧。
一是说来话长,很多新名词新举措他听不懂,没有适宜沟通的环境。
二是子建兄已然孤独郁闷压抑愤懑到了极致,不能让他咳喘不止而咳出血来,然后再喊出个“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而倒地长辞,那就得不偿失了。他还得去干好自己的事情,否则人们就无缘以见绝品七步诗。
子建兄,受教了。于此,恕不赘言,兄之体察关切,在下感激不尽,不说之由,系不愿兄台再添心忧神伤,万望见谅。然,心弃疾,或去病。请兄台相信,我等势必打赢此番抗疫阻击战。滚石甲深躬一揖并说道。
咦!霍去病,俺知道,可惜国之栋梁意气风发却天妒英才英年早逝,据说他也是得了病疫而逝去,呜呼哉!但,恁说的辛弃疾是哪位将军咧?闻所未闻啊。
写京口北固亭怀古的将军。滚石甲习惯性的提示着,但又自嘲式的笑着说,不说了,子建兄,你也别问了,我得回去了,回去做我该做的事,陪在亲友身边,不能让我的情感分值下降。就此别过了,子建兄,各自珍重。
啥?啥叫情感分值?恁再跟我说说呗。曹子建向着走到洞口处的滚石甲呼唤着。滚石甲转身说,子建兄,其实你不是真心恨蝙蝠啊!
咦!恁个臭蛋蛋,恁的柔情我懂,恁回去等着,俺抽空给恁写个滚石赋,托人给恁送过去。滚蛋,兄弟,慢走……
我们在一团绳子里,找到头和尾
非常时期,许多人以及滚石甲宅在家里,不是选择而是必然,只有这样才是阻击疫情的最好办法,以此利人利己,从而平稳有序地共渡难关而最终战胜病疫。许多人以及滚石甲宅在家里,虽然不能像许多逆行的志士、亲力亲为的工作人员、热忱奉献的志愿者一样去阻击疫情,但室内外之间心心相印,彼此致敬。
许多人以及滚石甲宅在家里,短时期存在内急不适焦躁憋闷的征状,但能以多样灵感转移情绪,会以各种爱好化解寂寞,能及时进行自我心理疏导,获得心里支持,增强所有信心。惟其如此,才能使室外的人放心,才能让所有的人安心。
室内外所有充满慈悲与理解的仁心,都意识到平凡生活的珍贵,所以病毒将会很快销声匿迹。
室内外的人都会静下来思考,所有人开始进入深度思维以此开悟。疫情是个载体,这是一次扭转旧习惯的契机,并需要得到改善。这是一次普及好习惯的契机,更需要持之以恒;疫情是个载体,万物相辅相成的理念植入人心;人们的集体意识得以深化巩固;大众的同理心同情心如春风化雨;疫情是个载体,让我们在一团绳子里,找到头和尾。
心弃疾,或去病。滚石甲将这六个字里加上两个字,心若弃疾,或能去病。他用馆阁体将八个字写出来,贴到东墙上。床头可以放瓶酒,但是心不能醉;枕头下面有花瓣,梦境就会甜美;心若弃疾,或能去病。未来的日子里,这是一束光,可以解开显而易见的隐而未见的忧伤。
滚石甲获悉:二月三日,著名文学评论家乔治·斯坦纳在英国辞世。当阅读他的《语言与沉默》时,滚石甲看到不止表象的意义,滚石甲为了与当下相应的同理心同情心而热泪盈眶。
拉开窗帘,天光大亮。推开窗扇,空气芬芳。透过铁艺护栏,深深呼吸,滚石甲仿佛置身七月初,他看见了,在通湖草原、鄂尔多斯草原、马兰花草原上,孩子们和青年们在奔跑、舞蹈、健身,燃烧他们的卡路里;他看见了,所有草原上,从二十多岁到七八十岁的伴侣、情侣,依偎着躺在绿色上,说说往事或者情话,更可以不用戴着口罩地长长得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