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逍遥是水仙（我的11月）｜饭醉党

在贵州大方

“只有逍遥是水仙”，语出宋人徐积的词《堪画看》：

“讨得鱼竿买得船。归休何必待高年。

深浪里，乱云边。只有逍遥是水仙。”

我抄《全宋词简编》，11月正好抄到几首徐积的小词。尽管后人对徐积的诗词评价两极，苏东坡说“然其诗文则怪而放，如玉川子（卢仝）”。王士禛则说他诗“尤多笑柄”，但《简编》所选数首，我都喜欢，别有味道，或许，是因为对我如今的心境吧。

徐积以孝闻名，其父名石，乃终身不用石器，行遇石，则避行弗蹈——哎，这家伙难道一辈子没爬过山踏过桥么？

《堪画看》中，徐积所描摹的，与我今日行状颇多相合，虽然未必买船备竿，但归休却在盛年时。深浪乱云，唯有水仙逍遥。

许多人喜欢水仙，其实我一般。希腊神话里，水仙纳西修斯是河神和林间仙女的儿子，英俊无双，被赫拉妒忌而被夺走了语言能力的美丽的仙女厄可（回声）喜欢上了纳克修斯，但自恋的纳西修斯拒绝了厄可，厄可羞愤而死，而纳西修斯临水自照，喜欢上了自己的倒影——他认为只有水中的倒影才配得上自己，最后为和倒影一起，溺水而死，化为水仙。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水仙花情结，讲的就是自恋。十多年前，我曾以《水仙花情结与媒体的败局》写过一篇文章，讲的就是自大自恋的后果。所以，我不是很喜欢水仙花也是可以理解。

尽管我使用了徐积的水仙花，我也很自大自恋——我家姑娘也这样批评我，但我其实对自己应该做的能够做的不得不做的，都有自己的分寸和把握。我只是在逍遥这个层面上，借用了徐积的诗句。

人能够逍遥，也是一种福气。培根说，人是自己命运的建筑师。逍遥是许多人羡慕的目标。陶渊明采菊东篱，表面逍遥，其实也是无奈选择；嵇康醉歌避祸，终究不得。甚至，我也不太相信庄子的逍遥，想想，或许只有第欧根尼，可能是真逍遥。

但无论真心逍遥，还是被迫逍遥，自己内心踏实即可。彼得·富兰克林在《马勒传》中有几句话，我很喜欢：

“我在梦中见到自己可怜的、沉默的一生

——一个大胆地从熔炉中逃脱的火星，

它必将（我看到）在宇宙中漂浮，直至消亡”

我非常喜欢“逃脱的火星”这个意象。嗯，我从革命大熔炉里已经迈出了第二步。能像水仙逍遥，就享受逍遥；只能像浮萍漂荡，那就像浮萍，漂浮于江湖，哪怕漂向深渊消亡：

“我自由的心灵业已超越

认识和怜悯的界限，

它不知疲倦去往永恒的深渊，

它游向远方，一直向前、向前……”（勃留索夫）

在这个令人憋屈的时代，即使没有财务自由，我们也要学会爱自己，让自己逍遥。我们不仅要对行走于世间的生命心怀怜悯，我们也要学会怜悯自己——过去，我就没有学会，除了口腹之欲，其余一切奋斗似乎都是为了别的，为家人，为单位，为社会，为自己的奋斗和消遣不足。我们都是可怜虫——帕斯卡尔说，没有消遣，就是贵为王侯，也是可怜虫。幸好，还有书本真正属于自己——至少，自我意识中，有这些，我们就似乎摆脱了可怜虫的感觉，毕竟还有真正内在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如今盛年归休的我，开始真正开始放纵于林泉了。

就在十一月，我一路漫游，途经贵州大方，晴隆，昆明，普洱，景洪，福州，济南，泰安，台儿庄，常州诸地。所到之处，观景访友，品味美食，积累素材。只要愿意，无论街角路边还是高堂大屋，总有一张酒桌为我摆下。苏里老师说我像云游僧。许多朋友都羡慕，其实，条件比我好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我选择了自己的人生。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唯一遗憾的是，发现腿出了问题，影响了许多事。

“仍旧有旧的迹象：冬日在门边，

我们却怀念着夏日的尾声。”

我喜欢帕斯捷尔纳克。

汪曾祺老说，活着，多好呀。嗯，好好活着，认真过好每一天。

一，翻书党：11月，读书6本，比上月少。考虑到云游与酒局的密度，可以理解。

1，《文学的阅读》，洪子诚著。北京出版社。

2，《园冶与时尚～明代文人的园林消费与文化活动》，康格温著。广西师大出版社。

3，《西方人文主义传统》，布洛克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4，《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瞿同祖著。中华书局。

5，《亢奋战：纳粹磕药史》，诺曼·奥勒著，社科文献出版社。

6，《文学履途——漫游在伟大故事诞生之地》，纽约时报主编，未读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二，码字党 ：11月，码字11篇，22000余字，另有流水账30篇，计近5万余字。不少稿子是在出门途中所写。本月，接受一家媒体写小书评专栏的邀约，我尝试着开始写一些风格独特的书评。

1，《时时醉唱，天公奈我何（我的10月）》，2400余字。

2，《读书的姿势》，2100余字。

3，《人民的饮食之敦煌的驴肉黄面》，2200余字。

4，《“形而上的奋斗”》，1400余字。

5，《好斗的自以为义》，1700字左右。

6，《“有益的忽视”》，1500字左右。

7，《茶人李韵德印象》，2300余字。

8，《正知书院6年琐记》，4600余字。

9，《人民的饮食之爱上大方的豆干火锅》，1300余字。

10，《价值观才是终极算法》，3000余字。

11，《咸菜杂鱼冻》，1400余字。

三，饭醉党：

11月，喝白酒17次，计10.1斤。喝高一次，未吐。

喝啤酒22瓶。红酒可忽略不计。

四，抄诗党：

在京期间，每天抄诗3首；其中钢笔两首，小楷一首；古诗词两首，外国诗一首。

五，恒心党：

在京期间，每天坚持写40分钟小楷；略有进步。坚持，则有万水千山。

六，煮饭党：

无应酬即买菜煮饭。因为姑娘上学考虑计，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在京无应酬时，我开始像钟点工一样坐地铁往返于家和租的房之间，做饭。

七，桩党：

因腿伤，暴走党暂停，开始恢复桩党活动。

关于老朱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