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安妮 塞克斯顿的译介与诗歌

安妮·塞克斯顿(Anne Sexton,1928-1974),1928出生于美国麻省,美国自白派代表诗人之一。生前饱受精神病折磨,以诗歌创作作为一种治疗和自我拯救。1967年获普利策诗歌奖。1974年10月4日,她以一氧化碳中毒的方式自杀。主要诗集有:《去精神病院的路上中途而返》(To Bedlam and PartWay Back,1960年);《我所有的美人》(All My Pretty Ones,1962年);《生或死》(Live or Die,1966年);《情诗集》(Love Poems,1969年);《变形》(Tramsformations,1971年);《死亡笔记》(The Death Notebooks,1974)等。
  
  
  
  安妮·塞克斯顿(Anne Sexton)的译介
  
  倪志娟
  
  安妮·塞克斯顿(Anne Sexton),1928年出生于麻省,她的童年大部分时间在波士顿度过,19岁时,嫁给阿尔弗雷德·塞克斯顿(Alfred Muller Sexton),他们的婚姻一直维持到1973年。
  安妮长期忍受着精神病的折磨,一度由于精神压抑而企图自杀。1954年,她接受了第一次精神治疗,1955年,她遇见马丁医生,这个人成为她的长期治疗医师,并鼓励她写诗作为一种治疗方式。安妮的诗《马丁医生》就是以他为原型。
  安妮开始写诗时已经28岁,幸运的是,她的写作很快得到诗歌界的认可,并受到洛威尔、斯诺德格拉斯等诗人的鼓励。在波士顿的写作班,她与西尔维娅·普拉斯相识,不久成为朋友,她们的诗歌主题相似,内心状况也极为相似,对死亡都表现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迷恋。普拉斯自杀后,塞克斯顿曾写下诗歌悼念她。
  进入1960年代后,安妮的精神疾病开始加重,这极大干扰了她的写作。四十六岁时,安妮终于成功地自杀。她18年的写作生涯,不仅留下了许多优秀诗篇,而且因其自杀,为后人留下了无尽的回想和思考。
  作为美国自白派诗歌的一个重要代表,塞克斯顿的精神疾病反应在诗歌中,形成了自言自语似的叙述格调和分裂的意象。福柯在《古典时代疯狂史》一书曾中说过:在“理性人和疯人”之间没有共同的语言,或者,不再有共同的语言。塞克斯顿很幸运,相比于许多疯子,她找到了诗歌语言。诗歌语言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理性之光无法照耀的地方,是话语逻辑必须逃遁的场域,是一个疯子可以打破自己的无名身份和无声状态,能够开口说话的空间。
  塞克斯顿的诗歌主题大多具有黑色石头的质地。如《蝙蝠》、《蟑螂》、《刺刀》、《疯狂》、《挽歌》……在这些非同寻常的主题下,她表达了自己充满黑暗陷阱的白日梦,以及死亡的困扰:“死亡像一颗弹珠/在我的喉咙里咔嗒作响”。即使处理童话题材,塞克斯顿也缺乏圆满与和谐的亮光。在《婴儿画像》、《圣诞夜》、《灰姑娘》、《睡美人》等诗歌中,她总会在和缓的平铺直叙中,不经意地丢入几句制造分裂的诗句,正是这几个句子,使这些诗脱离了庸俗的和平氛围,出人意料地揭示出表象之下可怖的真相——那是伟大的时间与卑微的意念共同造就的真实。
  在现实中,她其实是无能选择的。她的真实状态是孤独、无名,找不到安身之所。除了拥有一个诗人常有的孤独之外,塞克斯顿还忍受着一个疯子的孤立无援。精神与肉体在文化世界中遭到双重放逐:精神病院墙的隔离、人群的隔离、常理与逻辑的隔离,她生活在真正的黑暗之中,承受着超出一个肉体所能承受的阴影,好像原罪一般,带着前世的烙印。
  安妮·塞克斯顿写诗,作为一种自我治疗和拯救,显然不是为了说给谁听,而只是为了说,释放语言以获得肉体的轻盈感。因此她的诗具有一种令人惊讶的坦率,显示出一种专断,一种铿锵的节奏,一种凛然的力量。她的用词往往简洁而干脆,突兀的意象由一个词语表达,而非用句子表达。
  她几乎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身所经历的一切——尤其是她在内心所经历的一切。也许大多背离常规的事情只是一些意念,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或者在脑海中反复出现,很多人习惯将这些意念隐藏起来,让这些意念遗落在话语之外,如那些无名的灰尘,自生自灭。但是塞克斯顿偏要为它们命名、曝光,使它们清楚明白地显现在世人面前。
  有人为此指责她,比如说她歪曲了父亲的形象,将他描写成一个不负责任的酒鬼,企图对未成年的女儿性侵犯。但是,这种对号入座的方式是一个理性世界的逻辑,这个逻辑对塞克斯顿显然无效。因为在她的内心和现实之间始终有一堵墙,她自己都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自己的白日梦。她在诗中塑造的手拿刺刀的形象,同样是白日梦中的一个形象。这与其说是在为她开脱,毋宁说这是诗歌的权利:诗歌永远在逻辑和现实之外作为文本生存。“因此,我们必须支起耳朵,倾身去听世界的喃喃低语,努力去觉察那许多从未成为诗篇的形象。”
  福柯在《古典时代疯狂史》一书中暗示了自己的无奈:他希望在理性之外捕捉到“原初的疯狂”,可离开了理性,疯狂本身却并不能被言说。然而在安妮·塞克斯顿的诗歌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奇迹:疯狂成为言说的主体,疯狂勾画了自己的形象。在哲学家无能为力之处,诗歌显示了强大的力量。(倪志娟)
  
  
  1、蚯蚓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苗条的勘察员,当老父亲们沉睡时, 
  你重新加工他们的土壤。你的
  地下杂货店里,储存着破酒瓶, 
  雪茄烟头,旧门把,以及你每天亲吻的
  伟大的棕色面粉——泥土。
  寒冷的夜晚点缀着黑色的星星,
  你抚弄它们就像抚弄鸟喙,
  但我想知道的是,当好奇的小男孩
  将你挖出,切成两半,为什么
  你的每一半都活着,仍能完整地爬行。
  
  难道你没有头和尾?你的哪一颗心
  才是真的,哪一只眼睛在观看?为什么
  在无限的规划中,恰恰是你,被切断,
  又从死亡中复活,像一个双头的
  怪兽?
  
  2、泄露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不是因为它美丽,
  而是因为,最终,有一种
  确定的秩序感在那里;
  在我细致的精神笔记中,
  在精神病院的老生常谈中,
  有些东西值得学习,
  那里,破裂的镜子
  或我自己自私的死亡
  逼视着我……
  我拍打自己的头;
  它是玻璃,一个倒扣的碗。
  它是碗中
  微不足道的疯狂。
  最初,它是隐私,
  后来它被泄露了出去。
  
  3、中午,走在精神病院的草地上
  
  夏日的阳光
  从可疑的树间射过来。
  虽然我走过了阴影的山谷,
  它仍然嗅着空气,
  为我四处查看。
  
  草地在交谈。
  我整天听着绿色的谈话。
  我不再害怕邪恶,不再害怕邪恶,
  叶片伸过来,
  挡住了我的路。
  
  天空破碎。
  它垂在我的脸上呼吸。
  我的敌人,我的敌人出现了,
  世界充满了敌人。
  没有平安之处。
  
  4、梦见乳房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母亲,
  在你女神般陌生的面孔下,
  躺着属于我的乳房,
  那柔软的避难所,
  我吃光了你。
  我所需要的
  是将你当作一顿饭。
  
  我在梦里
  记得你给我的:
  抱着我的有雀斑的胳膊,
  回响在我羊毛帽上的笑声,
  为我系鞋带的充血的手指,
  像蝙蝠一样悬挂着的两个乳房,
  忽然递过来,
  迫使我弯下腰去。
  
  我熟悉的乳房,在午夜
  像海浪一样拍打我。
  母亲,我将蜜蜂放在嘴里,
  阻止我去吃。
  但是毫无用处。
  最后,他们切掉了你的乳房,
  乳汁
  流进外科医生的手里,
  他捧着它们。
  我从他手里接过来,
  将它们种在地上。
  
  母亲,亲爱的死人, 
  我用一把锁将你锁住, 
  让你巨大的铃铛,
  那些亲爱的白色矮种马,
  能够奔驰,奔驰,
  无论你在哪里。
  
  5、词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要小心词,
  包括那些奇迹般的词。
  为了奇迹我们竭尽全力,
  有时,他们像昆虫一样蜂拥而至, 
  留下一个吻而非蛰伤。 
  它们可能像手指一样灵巧。
  可能像岩石一样可靠,
  使你能安坐其上。
  它们可能既是雏菊又是瘀伤。
  我仍在与词相爱。
  它们是飞离屋顶的鸽子。
  是放在我腿上的六只圣洁的橘子。 
  它们是树,是夏日的腿,
  是太阳那热情洋溢的脸。
  它们也常常让我失望。
  我有太多想说的话,
  太多的故事,意象,箴言。
  但词不够好,
  一些错误的词来吻我。
  有时,我像鹰那样飞起来,
  却挥舞着鹪鹩的翅膀。
  我尽量小心
  并温柔地对待它们。
  词和蛋一样,必须被细心照料。
  它们都是一旦被打碎, 
  就再不可修补之物。
  
  6、饥饿的教训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你喜欢我吗?”
  我问忧郁的传播者。
  没有回答。
  沉默从他的书上跳下来。
  沉默从他的舌头上掉下来。
  坐在我们之间,
  堵住我的喉咙。
  它屠杀我的信任。
  它撕掉我嘴上的香烟。
  我们交换盲目的词,
  我不哭,
  不祈求,
  黑色刺进我的心,
  曾经的好东西,
  一种清新的氧气,
  转变成煤气炉。
  你喜欢我吗?
  多么荒谬!
  这种问题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我思索着什么,
  莫非迷惑于他的沉默?
  
  7、唯一的一次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唯一的一次,我理解了生命的目的。
  在波士顿,非常突然地,我理解了;
  走在查理士河边,
  看着灯复制着自身,
  所有的霓虹和闪灯,像歌剧演员那样, 
  张大了嘴;
  数着星星,我的小活动家,
  我的疤痕似的雏菊,理解我的爱,行走在
  夜晚绿色的那一边,我的心,
  向着朝东行驶的汽车,哭泣,
  我的心,向着朝西行驶的汽车,哭泣,携带着
  我的真理走过一座小拱桥,
  催促我的真理,它的魅力,赶紧回家,
  将这些常识储存在早晨,
  没想到它们消失了。
  
  以上载《绿风》诗刊2010年第6期。

疯狂的安娜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疯狂的安娜,
我的腋窝里有一把小刀。
当我用脚尖站立着拍打信号。 
我是某种传染病吗?
是我使你发疯?
是我使声音变得刺耳?
是我指使你爬出窗外?
请原谅。请原谅。
说不是我做的。
说不是我。
说。

将圣母之词说进我们的枕头中。 
将我身体细长的十二岁
带进你没入泥土的膝盖中。
像一朵金凤花那样低语。
吃我。像吃冰淇淋布丁那样吃光我。
带我进去。
带我去。
带。

给我一份关于我的精神状况的报告。
给我一份关于我的行为的完整描述。
递给我一棵天南星,让我倾听。
将我放在马镫上,带着一个旅游团游览。 
在杂货单上历数我的罪行,让我去购买。 
是我使你发疯?
是我转动你的耳机拉响了一声警报? 
是我为长胡子的精神病医生开了门 
让他像一辆金色的马车把你拖出去了?
是我使你发疯?
从坟墓里写信给我,安娜! 
虽然你已化归尘土,但你必须
拿起我送给你的派克钢笔。
写信给我。
写。

在飞往波士顿的午夜航班上写给罗丝的一个故事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直到今晚他们都是单独的片段,
不同的故事,不幸中的万幸。
坐在温暖的机舱里回家,我记得伊莉莎白的
笑;在第一个故事里,罗丝,她和你
笑得一样。有一天,我告诉她,我将是
一个冒险家,我们在枯燥的学校,
为拘谨女孩们构思这个故事。第二年四月,
飞机颠簸得像一匹马,升降舵旋转着,
我被恐惧窒息,回到
地面后,我的胃
上下翻涌,像晕船的水手那么狼狈,
诚实的十八岁;我的第一个故事,我可笑的失败。
罗丝,也许总会有另一个故事,
残酷的,平淡的或者侵略性的,最好不要讲出来。
飞机下降半英里,城市的灯光
向我抬起它们的眼睛。而我记得伊莉莎白的
故事,那个四月之夜,民航机撞毁了,
她被拼错的名字突然出现在晚报上,
十年后的今天,当时的震惊和报纸一起
变成了垃圾。她使用了我给她的回程机票。
这是对她残忍的谋杀;两架飞机
像两只盲目的鸟,在华盛顿上空相撞。 
从波拖马可河中,拣回了残损的尸体,
在殡仪馆里,人们像拼凑木板一样,
为她拼凑出一条腿或一张脸。只有她的一张
小照片保留下来,时间太久,已难以记起。
今晚,我将她编进一个故事中,
我在这个故事里长大并学会品味世事。
罗丝,我有理由担心, 
当你牢记这样一次遥远的死亡, 
接受了其影响,却发现自己只是假装若无其事。
我们到达了波士顿。我平安抵达。戴上帽子。 
我是一个正在回家的人。故事结束了。

圣诞夜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哦,炫目的宝石,我的母亲!
  我无法计算 
  你全部表情和心情的价值——
  我丧失了的礼物。
  可爱的女孩,我的瞑床,
  手上戴着珠宝的小姐,
  你的肖像被树上的灯泡照耀
  整夜闪烁不定。
  
  你的脸,和平静大海之上的月亮
  一样安宁
  主持着家庭聚会,
  第十二个孙子, 
  以前你抱在手上的
  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 
  一张你从没填写过的巨额支票,
  变成跳着摇摆舞的红发小孩,
  你已成年的女儿们,都做了妻子,
  都谈论着家庭烹饪,
  都回避你的肖像,
  都模仿着你的生活。
  
  后来,聚会结束,
  房子入睡之后,
  我坐下来,喝圣诞节的白兰地, 
  注视着你的肖像,
  让圣诞树移进又移出焦点。
  灯泡摇摆着。
  它们是你额头的一个光环。 
  它们是一个蜂窝,
  蓝的,黄的,绿的,红的;
  每一个灯泡都带着它自己的汁液,每一个都热情而生动地 
  螫着你的脸。但是你一动不动。
  我继续等待,强迫自己, 
  等待着,没有尽头的三十五岁。
  
  你的眼睛,像两只小鸟的阴影, 
  我渴望它们有所改变。
  但是它们没有年龄。
  那吸引我的微笑,睿智,
  迷人,无可匹敌。
  一小时又一小时,我看着你的脸
  但我不能从中拔出根。
  于是我看着太阳如何照亮你的红毛衣,你枯萎的脖子,
  你被画得很糟糕的、肉红色的皮肤。 
  你牵引着我,让我如你所是的那样看你
  于是我想到你的身体
  就像一个人想到谋杀——
  
  于是我说玛丽——
  玛丽,玛丽,请原谅我 
  于是我抚摩送给孩子的一件礼物,
  这是你死前我生育的最后一个孩子;
  于是我抚摩我的乳房
  于是我抚摩地板
  于是我的乳房,不知何故,
  好像再次变成了你的。
  
 
  幽灵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一些幽灵是女人,
  既不抽象也不苍白,
  她们的乳房和被杀死的鱼一样柔软。
  不是巫婆,而是幽灵
  走来,移动着无用的胳膊
  仿佛被遗弃的仆人。 
  
  不是所有的幽灵都是女人,
  我见过其他一些;
  肥胖而愚蠢的男人,
  携带着旧抹布似的生殖器。
  不是恶魔,而是幽灵。
  赤着脚,砰砰地踏步,摇晃
  在我床边。
  
  但这不是全部。
  还有一些幽灵是孩子。
  不是天使,而是幽灵;
  蜷曲在枕头上
  如同粉红色的茶杯,或者踢着脚,
  蹶着他们清白的屁股,为魔鬼
  痛哭。
  
 
  细线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我的信仰
  是一个重物
  挂在一根细线上,
  就像蜘蛛
  将它的孩子挂在脆弱的网上,
  就像葡萄藤,
  枝节繁茂,笨拙地
  支撑着
  眼珠子似的葡萄,
  就像一些天使
  在针尖上舞蹈。
  
  上帝不需要
  太多的线来支撑自己,
  只需要一根
  鲜血充盈的血管,
  和一点爱。
  如同古语所说:
  爱和咳嗽
  不可能被隐藏。
  即使一声轻微的咳嗽。
  即使一点微小的爱。
  因此,即使你只有一根脆弱的线,
  上帝并不介意。
  他将进入你的手中
  就像一角钱可以买到一瓶可乐
  那么容易。
  
  
  蝙蝠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它可怕的皮肤
  被工匠撑开
  如同我手指间的皮肤, 
  一种膜,一种蛙。
  出生时我的脸肯定就这么小
  出生前我就能飞。
  你要记住,我只有从胳膊
  到腰部的这一片皮肤不太好。
  我也在夜晚飞。不让人看见
  一旦被看见我就会被捕捉。
  在八月,当树触到星星时
  或许我会在浓密的树叶间飞行。
  假如你的手电筒光照见我
  你会看见一团连着翅膀的红色肉体, 
  从她母亲的腹部,出来,出来,令人毛骨悚然的、 
  军队似的噪音掠过房屋。
  这是你的狗对着我猛嗅的原因。
  他们知道我将被捕获
  当我倒挂在墓地里
  像一个奇形怪状的乳房。
  

  蟑螂
  
  [美]安妮·塞克斯顿/倪志娟译
  
  蟑螂,这最肮脏的生物,
  用黄色的牙齿和一支由兄弟姐妹
  组成的、如鞋子一样庞大的军队发动进攻
  你们是机械化的煤块
  当我打开灯,你们就撤进
  角落,在地上留下嘶嘶声。
  而我知道你们只是普通的天使
  被魔法变成了最丑的生物。
  你们的叔叔被放进一只苹果。
  你们的婶婶被放进一只暹罗猫,
  其余的变成了蝴蝶
  但是,因为你们对上帝公然撒谎——
  告诉他地球上所有的事物都井然有序——
  他迁怒于你们,说,
  我将使你们变成最讨厌的生物,
  我将使你们变成上帝的谎言,
  没有一个小女孩会爱抚你们
  会将你们黑色的翅膀放在她手心。
   
  但事实并不如此。有一次,在新奥尔良的
  一群学生中,一只蟑螂爬过
  地板,我发出尖叫,而她将它
  放进手中,整整一个小时,她握着它
  仿佛握着一枚不会逃跑的钻戒,完全不理会我的恐惧。
  那些天,连魔鬼也翻身站起,
  证得了其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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