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尔扈特东归:过去承德人都知道,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1.
土尔扈特东归,是一部非常好的爱国主义教材。
土尔扈特东归,过去,承德人都知道这件事,现在,全国人民都应该知道了。
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十月,土尔扈特部十几万人在在首领渥巴锡、策伯克多尔济、舍愣等统率下,为反抗沙俄压迫和实现祖辈回归祖国的愿望,扶老携幼,从伏尔加河下游出发,开始了举世瞩目的东归。东归途中历经千难万险,克服种种困难,粉碎了沙俄、哥萨克以及哈萨克、布鲁特等国军队的追击、拦截,越过沙漠、高山、大河,历时8个多月,于乾隆三十六年 (1771年)六月到达伊犁之沙拉伯勒界,与前来迎接的清军相遇。人员从启程时的三万三千多户的16.9万人只剩7万余人。
这是十八世纪中叶震惊中外的历史事件,土尔扈特人为实现回归祖国怀抱的夙愿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是我国多民族国家统一历史上极为悲壮的一页。
2.
当年六月,渥巴锡等人就从伊犁出发,取道乌鲁木齐、巴里坤,经青海、大同、宣化、张家口直奔承德,九月八日,觐见正在木兰围场秋狝的乾隆皇帝。
伊绵峪,原名布扈图口,是七十二围之一,位于现在的棋盘山镇小上村附近。乾隆皇帝在行幄中接见了渥巴锡,赐茶,用蒙古语垂询。
渥巴锡向乾隆皇帝进献了弓箭、腰刀等礼品,其中有他祖父阿玉奇的铁把皮鞘番属刀,这把刀的进献,相当于向世人宣告:土尔扈特世为天朝臣仆,自今再无兵甲之意。
乾隆皇帝赏顶戴官府有差,初九,赏鞍马、橐鞯,并令随围从观。
九月十七日,渥巴锡等人随乾隆皇帝抵达承德避暑山庄,
九月二十日,在普陀宗乘之庙万法归一殿内,参加寺庙的开光庆典和祈愿法会。
3.
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乾隆皇帝60 大寿,次年是皇太后80寿辰。届时,西藏、蒙古、青海、新疆等地的少数民族王公首领将来承德为他们祝寿。

乾隆皇帝非常重视这两次盛大的集会,他想到在康熙五十二年时,群藩为祖父60大寿庆贺请修溥仁寺的先例,就命令内务府出资,仿照前藏政教领袖达赖喇嘛居住地西藏布达拉宫的形制,修建普陀宗乘之庙,这就是人们俗称的小布达拉宫。

土尔扈特部回归,正好赶上普陀宗乘之庙落成,乾隆皇帝的欣喜之情可想而知。
4.
普陀宗乘之庙山门之内,是一座壮丽的汉式碑亭,亭内有三通石碑,中间是《普陀宗乘之庙碑记》,讲述建庙背景和经过。东侧为《土尔扈特全部归顺记》,西侧为《优恤土尔扈特部众记》,均为为乾隆皇帝亲自撰写,用满、汉、蒙、藏四种文字镌刻。
碑文很长,记述的有情节、有冲突,有观点,很详细。然而,游客在导游的率领下行色匆匆,再加上文言文的阅读障碍,很少有人认真的读这篇碑文。
1983年,紫禁城出版社出版了一本齐敬之先生撰写的《外八庙碑文注译》,对这篇碑文做了详细的注释和翻译,转文于此,以飨读者。
5.
《土尔扈特全部归顺记》译文
齐敬之
最初背叛而后又投奔回来,这叫归降;未加征讨而自动前来臣服,这叫归顺。象现在蒙古的土尔扈特部,率领全族群众,断然离开异国回归祖国,这 样不畏艰难险阻跋涉一万多里,这是归顺不是归降。
在西域完全平定之后,国家在北疆伊犁边境一带大搞屯田,又在南疆回部减轻了赋税负担。至于在更远地方的哈萨克、布鲁特等民族,则很好地笼络他们,使之成为边疆的屏障,至于安集延和拔达克山那些更远的边陲之地,则只加封号,不过问他们的政事。老子说:知道满足,才能不受屈辱,该止就止,才能不会出现危险。我的想法也是这样。怎么能贪得无厌把天下四海都归我主宰,都拿来当我的臣仆和属国呢?现在土尔扈特之归来,实在是上天的意旨和人民的意愿,是人预想不到,但又是事物发展的必然,所以我不能不把它记下来。
土尔扈特这个部落,原来是准噶尔四卫拉特的一个。准噶尔的详细情况已写进《准噶尔全部记略》一文之中。回顾土尔扈特的原始来源,因年代太远很少文字记载,无从考查,已无法弄清。后来(明末)因他们的首领阿玉奇和策旺不合,辗转流落到俄罗斯去了。俄罗斯让他们居住在伏尔加河流域。康熙时,我皇祖关心他们,想要了解他们的生活情况,特派侍读图丽琛等,经过俄罗斯去他们那里。可是俄罗斯非常阴险狡诈,故意让他们多走绕远的道,共走了三年零九个月,才回来复命。现在他们的首领渥巴锡,是他们离开中国时的首领阿玉奇的曾孙。由于俄罗斯不断征调他们的战士去打仗,为他们流血卖命,最近又要把渥巴锡的儿子送到莫斯科当人质。而且俄罗斯又是信仰异教的(东正教),不信喇嘛教,所以渥巴锡和全族台吉秘密筹划,带领全族同胞投奔信仰黄教的祖国,脱离异族异教的统治,免除沉重的负担。
他们从去年(乾隆三十五年)十一月出发,从伏尔加河经过哈萨克,绕过巴尔喀什湖东南的大沙漠,到今年六月底,终于回到祖国,到达伊犁的沙拉伯勒界,总共历时八个来月,行程一万多里。
在这之前,当我听说土尔扈特回归的消息时,考虑到伊犁将军伊勒图一个人,不一定能把这件事办理好,当时正好舒赫德在乌什当参赞,办理回部事务,所以让他就近前去协助办理。这时,有一些怕事的人,认为在回来的人当中有一个叫舍楞的,他曾经阴谋杀害过我副都统唐喀禄。(唐喀禄在戊寅年<1758年>四月,同厄鲁特散秩大臣和硕齐领兵追捕逃贼。当追到布古什河源时,把舍楞的弟弟劳章扎布射倒擒获。接着舍楞来了,他说要降,请把他弟弟放了。唐喀禄虽然答应了,可是仍怀疑这里面有鬼,想先把舍楞抓起来。和硕齐说;抓他没有用,还是让他来投降好。过一天,舍楞又假称想去京朝见皇帝,而且把部下都带来了。唐喀禄这时更加怀疑他了。和硕齐又说,他害怕我军强大,不敢行动。我们为啥不亲自去他们那里安抚和晓喻他呢?唐禄喀轻信了他的话,带几个人去了。到后,和硕齐又劝大家解下马鞍,取下弓箭。不一会,变乱发生,唐喀禄就被杀害了。和硕齐随即就投降敌人。不久,和硕齐被抓获处决。舍楞流窜到俄罗斯境内)。因此借口他们之中有投奔过俄罗斯的人,怕其中有诡计,所以议论纷纷。
古人说:接受敌人的投降就应当象对付敌人一样,不能不加以防备。这时我也不能不对这种说法加以考虑和作些准备。可是经过一番认真思考,我认为舍楞一个人怎么能够有那么大的能耐,鼓动渥巴锡的全族人马呢?况且俄罗斯也是个大国。他们既然能背弃俄国回来,又要在我们这个大国边境进行搔扰,果真这样,他们岂不是进退无据,又能到哪里去呢?所以说十成有九成是归顺,搞鬼的可能性只能是十成之一成吧!后来,实践证明,果然是这样。舒赫德到伊犁后,所有的安抚、情报、物资准备,都安排得很周密,没有什么差错。因此,新回归的土尔扈特部人一到祖国就象回到家里一样。同时,又选派了一些有资格来京朝见的人,经过沿途驿站接待来京。他们至山庄后,我又让他们随我到围场随围打猎,并且在山庄设宴款待他们,赏赐了很多东西,接待的规格和过去接待都尔伯特三车凌时一样。
避暑山庄是皇祖所建,目的是为了怀柔远人,我在隆重地款待策凌等人之后,很快就平定了西域。现在才过了几年,没想到又发生了这次不是事先有计划招致而出现的土尔扈特全部回归这件事。从此以后,所有蒙古族人民,没有不是我大清国的臣民了。皇祖在天之灵不远,难道还有不以这种在皇祖威灵指使下,事先有胜利把握,经过一段时间终于成功了的事,而感到称心如意十分高兴的人吗?我就是为了上报祖宗的恩德,更加敬畏上天的宠爱,因而总是兢兢业业,孜孜不倦,生怕有一点骄傲自满或懈怠松驰的现象发生。这是应归功先祖,哪里敢夸耀这些成就是由于我自己的热诚和德政所造成的呢?
另外,还有人认为最好还是不接受俄罗斯的叛臣,因为怕因此会引起两国边境冲突。(这个说法也不对)。因为舍楞是到俄国去的我国叛臣。过去我们何尝不一再向俄国交涉,要求他们归还,可他们始终也没有交还。今天既然土尔扈特部自愿归来,我就用这个话来答复俄国,他们是没有话可说的。而且现在几万缺衣无食的人,已经来到边界。要是再驱逐他们出境,他们不抢掠牧畜,靠什么生活?虽然有人说可以坚壁清野嘛!岂不知伊犁城是刚刚修成,那里各族人民全靠农牧业过活,不容易闭城坚守。至于田野那就更不能清了。
从道义上说,明明知道人家是向往祖国而来,可我却因为怕出事而拒绝接待,这就必然使他们成为流寇,这太说不过去了。土尔扈特的人们跋涉万里,经历八个多月,太疲劳了。我们要是看着他们活活饿死而吝啬钱财不去救济他们,这是仁人君子都不忍心干的事,何况我这个受命于天统治国家的大皇帝呢?所以我已命主管大臣发放银两和牧畜,大力救济他们。(土尔扈特部人民,长途跋涉,疲劳冻饿,几乎活不下去了。因此命令舒赫德等人拨给部分水草丰盛的地方给予安置,又购买大批牛羊粮食,让他们吃上饭。购置皮衣庐帐。让他们御寒。并且为他们还筹措了长期生活规划,让他们都能生存下去,安居乐业,各得其所)。这些就不多记了,只是把这件事的经过记述如上。

乾隆三十六年岁在辛卯年季秋月中旬御笔

6.

春节前,儿子从西藏采访回京,单位让他们修整几天,他和几位同事回到了承德。吃饭的时候,儿子向我介绍他们其中的一个女孩儿,说是纯粹的土尔扈特部后人。
我一看,标准的蒙古族美女,问她的名字,一大串儿五个字,我开始记住两个字,现在一个字也都没记住。
我说你们行程再紧,也要去看看普陀宗乘之庙的那两块碑,记录了土尔扈特东归的全部经过,那是你的祖先在承德。
1771到2021,正好2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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