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居生活
一早醒来,头晕晕的,酒劲没过。昨天太高兴了,毫无悬念,喝多了。胃里难受,想家。坐上公交,东归故里。在门口看见老妈,高声叫:“妈!”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到。她笑了,大声答应:“哎!”满脸皱纹,像一朵绽放的花。
进门就问我想吃啥,好像我每周回家就是为了吃。我照例回答啥都行。其实她早就盘算好了,也做了相应的准备,但还是要问,并诱导我回答出她提前准备好的饭菜。比如她会问你,“想吃饺子吗?”这往往就意味着她已经买了韭菜或是茴香。所以你必须毫不犹豫地回答:“想!”并且表现出来非常渴望的样子,这会让她很有成就感。有时候我故意气她,给出否定的回答。她就像一名小学教师那样,耐心地引导我,最终达成她的心愿。
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凑过来跟我一起看。一边看一边向我汇报本周村里发生的大事小情,谁出车祸了,谁去世了,谁家娶媳妇、嫁闺女了……叙述完一件,会发表几句评论,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我,等我表态,样子很像是让我评课的年轻教师。
电视里正在进行拳击比赛,她很不理解为什么要举办这样的体育运动,对于战败者她总是给予深切的同情。“图啥,打赢了能给啥好处?”她边看边嘟囔。两个选手开打前,屏幕上出现他们的照片。“红的能赢!”通过照片她一下做出判断。果然赢了,一连三场,都猜对了,不由得让我对她刮目相看。“您怎么看出来的?”我问她。“瞧眼神儿就能瞧出来。”她骄傲地回答。她说的不无道理。
吃完午饭,我又倒在沙发上,她开始教训我:“吃饱了一卧,猪一样,你就不行出去溜达溜达。猪还知道哼哼两声呢。”我坐起来,冲着她的脸“哼哼哼”,又躺下。把她气得够呛,甩给我一句“懒死你!”回屋午睡了。
老爸老妈的呼噜声很大,惊天动地,此起彼伏,电视的声音都盖不过。听着听着,我也睡着了。
下午醒来,两个老人各干各的。老妈先是出去走一圈,她在家里待不住。老爸在院子里整理他的破烂儿。不知道他从哪儿捡来的东西,不管有用没用,一律都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团铁丝,先要抻直,然后一圈圈卷起来,挂在他认为合适的位置。修电话剪下的电话线,他捡回家中,如获至宝,认真地整理好,保存起来。这点事他一干就是半天,而且非常专注,精益求精。父亲喜欢待在家里,整天不出门,为此没少被母亲数落。
母亲回来,看见父亲还在弄那几根铁丝,便又开始数落。父亲不言声,充耳不闻一般,埋头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我劝母亲:“您别唠叨了,我爸爱干啥就让他自己干吧……”我知道说了也没用,她管老头成了习惯,老头被她管,也成了习惯,两个人都习惯了。这就是时间的力量,他能所有的事情变成习惯。
我坐在院子里看书,母亲坐在旁边看我。看几眼就跟她找几句话说,都是些家常里短。不说话的时候,她双目微闭,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试着问过几次,她总是含糊其辞,不明说。老太太的心事很多,腿闲不住,嘴闲不住,脑子也闲不住。看她又闭上了眼睛,我轻轻捅她一下,凑到她的面前说:“想啥呢?”她点了一下我的脑门,笑了,说:“我能想啥,都是没用的。”
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到了傍晚,她又开始张罗晚饭。拔来几棵小白菜,点火,烧水,烫白菜,小白菜炖豆腐,然后热饭。跳跃的灶火映红了她的面颊。我坐在旁边吹口琴。我问她:“好听吗?”她说:宰猪的一样。”父亲悄默声钻进西屋,在书桌前练习书法。
落日余晖,笼罩小院,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