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一面:最经济的享乐|朴微·早茶夜读632
632| 读城记2020
文/ 朴微
22岁,学生
01
这套设备总能让我想起那个脑缸实验来——怎么能证明自己只是一个泡在营养液里的大脑呢?如果VR继续发展下去,有一天如何证明自己没戴VR设备或许也是个问题。如何证明自己存在我们靠的是感觉,主观的感觉一旦错乱,客观的外界就变得不可捉摸了。
02
桑内特说电视将人的感觉与现实割裂,类于催眠,今天的VR看起来更能实现这一点。能想象到电视第一次被发明出来时人们的震惊,收音机亦是如此。人们在第一次看到他们时,都会怀疑那个黑盒子和大喇叭里面装着小人——虚拟与现实在这里变得难以分辨。
感觉是可以相互替代和转换的。以前的孩子过家家躲猫猫或者抓特务,现在的孩子可以在手机或平板上实现这一切,坐地日行八万里,说的是这一代孩子。在电子游戏中你可以轻易实现角色扮演,去开疆扩土屌丝逆袭。我是个不太爱玩游戏的人,因此和朋友们总没有共同话题,我潜意识里总感觉游戏是假的,是一群代码,我没法沉浸进去。可是文学作品也都是假的啊——语塞了。两者对我而言肯定有不同,但我今天不想细琢磨了。
03
我想琢磨的是现代城市中人与人之间的隔离是哪里来的。在中国,能够实现隔离的前提应该是所谓生产力、分工水平的提高。我父母和我说在他们小时候,一个村里的人都是相互熟悉的,这个村庄或许有几百户人家,但每家每户每个人的名字都可以掰着指头数上来的。人是如此,连鸡犬也是如此。路边走过一只鸡,人们一看便能知道是谁家的,于是去通知这只鸡的家属:你家的鸡跑出来了,赶紧去捉。这些在我看来基本是一件魔幻现实主义的事,我父母却觉得十分寻常。
桑内特说现代城市中人与人之间难以觉察到彼此的存在,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或许是不再有需要团结紧密的必要了——以前村子里的团结与紧密完全是因为如果不这样连生存都成问题。一个最明显的例子,以前村里盖房,是需要邻居们共同参与的,打墙,上梁等等都需要人手,想凭一己之力造屋基本不可能。若是这家人缘不好,即使你攒够了钱也只能望钱兴叹。
现在的农村,你和邻里之间也不必那么亲密无间了。生产力、分工水平的提高让人们不再需要认识那么多的人,甚至如果愿意,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只要你有钱——这种情况下隔离自然会出现。
04
自然,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一种不可遏制的情感需要,你需要交互,需要得到回应,在人和人的交流中你能感受到自己在存在着。但是如桑内特说的,新媒体的诞生让虚拟的感觉代替了真实的感觉,这实际发泄了我们很多的交往需求。如今的网络更是如此,朋友圈微博点赞评论,甚至能发泄我们日常交往中都没法发泄的东西,你可以在网络上指天骂地,别人并不知道你是谁。我认识一个性格内向的同学,平常在教室里沉默寡言,也不太和人说话。某天我找到了他的微博,里面骂的真个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我想这或许是他能够沉默寡言的精神支柱吧。
所谓宅男都是和网络相联系的,他们大多对游戏、追番有着痴迷的爱。如果让你去画一个宅男,必须要画上电脑手机。假如有没有网络还能宅在一个房间里的人,那大概率是修行的高人。
05
佛教所求的仿佛也是一种与现实的隔离,打破我执放下欲望向内观照等等,所谓苦修苦行,苦的主要是肉体。崔健的《假行僧》,唱的不是苦行,而是交互交往——要让你们都看到我,倒碗水,吻我嘴,背后仍是欲望,只是换成了看似隔离的形式,因此为“假”。《真行僧》应该怎么唱呢:我要让你们都看不见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于是观众就会骂街:那你在台上唱个什么劲?上了台就是为了交互,很著名的一个观点是没有受众文学艺术就无法生存。
宗教的隔离和现代城市里的隔离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想到刚才那个没细琢磨的问题:文学艺术与虚拟游戏有什么不同呢?给人感性上的感觉:一个健康,一个不健康。
06
区别的困难和标准的消失是虚无的结果,因此出现了一死生与齐彭殇。虚无面前,快乐便显得尤为重要,痛苦便显得尤为可恶,人终有一死,何不潇洒走一回?于是舒适和快乐成为了人们的新标准与新目标。宗教盛行的年代,痛苦是沟通人神的方式,是超脱苦难的工具;革命的年代,痛苦是荣耀与伟大,堵枪眼顶炸药拦惊马。现在的痛苦是什么呢。上帝已死,共产主义理想也淡了,意义和绝对规范已经被消解,因此出现了桑内特所说的个人主义和享乐主义,也必然出现隔离——为了降低受痛苦的风险。家长说我们这一代人受挫能力差,可能是必然的,因为痛疼在我们观念里成了白受的刑罚。好在还有鸡汤,宝剑锋从磨砺出,不过信的人也少了。但是人们还可以等待戈多,戈多或许永远也不来,但有个缥缈的盼头,因为你也没法证明戈多绝对不会来。于是梅花香自苦寒来。
07
但痛苦又能给人带来存在感,有时甚至是快感,所谓痛快是也。忘记是黑格尔还是谁说过,僧侣们在禁欲的过程中,会回想起欲望的美好,就会出现一种奇异的快乐感受:我能够那样做,我只是不去那样做。受虐狂的心理机制我也没太搞清楚,我认识一个受虐倾向的人,但他总是羞于讲这些。
痛苦的诱惑不止于此。比如所谓痛快,主要指的是痛疼给人强烈的感受力,所谓“刺激”。觉察、体验与感知,这或许是桑内特希望唤起的东西,疼痛最能让我们觉察到我之为我以及自己所处的世界,人是容易耽溺于痛苦的,因为里面有丰富的感受力。所以人仿佛是一种很贱的生物,待在哪里都不安分。痛疼的时候想安静,安静的时候又在回味痛疼。诚如叔本华说的,大多数人都是在无聊和痛苦的摇摆中度过一生。但好像还是很难说人对待痛苦的态度是一半一半。以我的生物学知识来解释一下的话,身体为了应对痛苦与压力会分泌抵抗痛苦的激素,如催产素等等,人们迷恋的或许应该是激素而不是痛苦,但那种激素正常情况下只有在痛疼中才能得到。所以后来就有了毒品。基本没人能靠自己战胜毒品的诱惑:那是绝对的快感。
08
一个城市会喜欢痛苦么?
突兀地想,千城一面的现象,可能便是因为千城都必须考虑经济,这是整个城市的“享乐”——一定有一个规划模式是最适合经济发展的,商业区要规划在哪儿,工业区要规划在哪儿,市场、住宅区要如何安排便于消费,建筑应当如何修建才能最大程度的容纳人口、减少成本……有了这个模式,千城一面也就不值得奇怪了。这是个粗暴简单的解释,权且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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