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鼻头血的猫喵仇
朋友绵絮打电话说,她要回家一段时间,问我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个她可爱的小猫喵,我一听到“猫”字,下意识地就拒绝了。
电话里听到绵絮失望的声音,我有点后悔,差一点开口答应下来,可是想到那一团毛茸茸,一下子又想到童年那一鼻头的血,想起那撕心裂肺的疼,又生生忍住了。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忘记就能忘记的。
有些动物,不是你想喜欢就能喜欢的,譬如在绵絮眼中那可爱的小猫喵。
我也曾不害怕猫,还有一点点喜欢,偶尔高兴时,还会拿着沙包丢来丢去,和妈妈养的小猫疯玩一会。
我那时有一点点喜欢,还是源于我那个爱猫的妈妈,妈妈对猫儿、狗儿有一种天生的喜欢,对她们的爱那是发自肺腑的。
记得有一个冬天,妈妈养的那只灰白色的小猫只有半岁大,非常怕冷,妈妈就给她做了三个小褥子,一个小褥子放在猫窝最下面,上面放一个暖水瓶,就是打点滴那种瓶子装上热水,然后在暖水瓶上面放一个小褥子,让小猫隔着褥子趴在暖水瓶上,然后再拿一个小褥子把小猫盖上,这样小猫既能取暖又不被暖水瓶烫着,而且暖水瓶放在两个小褥子中间,散热慢,能暖和很长时间。
那只小猫很聪明,每天晚上,只要我妈把她的窝弄好,她就老老实实地趴在暖水瓶上,特别乖。
有时,我和弟弟会吃醋,觉得我妈爱猫、爱狗胜过爱我们,就是因为我们的被窝还没有那只小猫的舒服,不过吃醋归吃醋,看着那么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那么可爱,还是慢慢地喜欢她,开始抱着她玩,虽然妈妈总是提醒我说,别让猫抓着,我总是不当一回事,觉得那么可爱的小东西,怎么可能会伤害到我,直到我八岁那年的一个晚上。
小时候,没有什么游戏,小女孩玩得最多的就是跳房子。
有一次课间休息,我和几个女同学一块玩跳房子,我正在单脚着地,玩得高兴时,冷不防后面冲过来一个男同学, 一下子把我撞趴在地上,好巧不巧,竟然鼻子被蹭了一大片,血瞬间就渗了出来,我疼得哭了起来,几个女同学把我扶起来,然后胡乱给我揩了揩,算是止住了血。
放学回家,妈妈看到我鼻子伤成那个样子,问我怎么,我简单地说了一下经过,妈妈虽然很心疼,但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我以后小心点,然后带我去村里卫生所,让医生给我揩了一下酒精,撒了些药粉,完事。
没几天鼻头就结痂了,每天照镜子,看着鼻头丑丑的一层痂块,心里很难受,就在心里把那个不长眼的男同学恨恨地骂一遍,天天盼望着赶快掉痂,还我漂亮的小鼻头。
就在我千盼万盼中,有一天晚上,正在睡梦中,突然鼻头好象被什么拉了一下子,然后就疼得撕心裂肺,大哭起来,妈妈听到我的哭声过来,一看原本快掉的痂块差不多都掉了,一鼻头的血,还在往下流,滴的被子上都是血,旁边那个惹祸的猫,正在无辜地瞪大着一双溜圆的眼晴望着我,好象不知道我在哭什么。
原来,那只猫总爱四处乱蹿,一会上床,一会地下,一会又往柜子顶上爬,有时还从楼梯上房顶,我妈为了防止它到处乱跑,就用一根很粗的麻蝇一头绑一块砖,一头拴着猫,这样猫既能自由活动,蹿起来又没那么方便,毕竟带着一块砖呢。
结果,那天晚上,不知道这只猫要干什么,就爬上了我的床,砖在床下,猫在床上,中间一条麻绳就从我的鼻子上狠狠地拉过,使我本已结痂的鼻头二次负伤,并且更严重了,第一次被撞倒只是蹭破皮,渗了一点血,这次竟然直接流血,而且疼的程度绝对是第一次的好多倍,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依然很疼。
就在我哭得死去活来时,突然看到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子,闪着蓝光瞪着我,吓得我尖叫一声,浑身发抖,使劲抱住我妈不敢撒手。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无缘无故想起那双眼珠子,然后吓得直打寒颤。
从此以后,我开始怕猫,只要看到猫,我就吓得不得了。我妈就把猫拴到另外一间屋子,尽量不让我看到,可是有一次我们一家人正在吃饭,不知道那只猫怎么突然就跳了过来,吓得我把碗都摔地上了,再之后,我听到猫叫声,都会吓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妈为了我,就忍痛把那只猫送人了,之后很多年,直到我大学毕业,我家都没有再养猫。
其实,随着长大,我自己已经意识到,那次只是一个意外,猫并不伤人,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可是理智是这样想的,情感上却无法接受,看到猫,还是会下意识地躲开。
有时,你越是想要战胜心中那害怕的感觉,越是对它有一种天生的敌意,害怕和不害怕,伤人和不伤人,喜欢和不喜欢,两种情感在互相撕裂,互相较劲,然后的结果就是,我非但没有喜欢上猫,反而对所有带毛的动物都有一种疏离感。
在小区,看到有人遛狗,我总是离得远远的,我明知道它不咬我,也不会伤我,可是我总是下意识地远离它们。
有一段时间,为了克服心中的惧怕感,我总是去一个养猫的朋友家,告诉自己小猫很可爱,不要怕,也会试着抚摸它,可是每次摸完它,心里总是很不自在,不知道把摸完猫的手放在哪里。
别扭了一段时间,有一天突然好象灵魂出窍,觉得我干嘛为难自己,不喜欢就不喜欢,害怕就害怕,干嘛非要让自己喜欢,就像我害怕蛇,害怕老虎豹子一样,难道我还要经常去动物园和它们培养感情不成。
害怕是这样生活,不害怕也是这样生活,我以后不养猫,不养狗,不养带毛的动物就行了,干嘛为难自己,从那以后,我一下子,就再也不别扭了,在小区里看到有人遛狗,我也不躲了,有时在电梯里,和狗那么近,我也不会再害怕。
我以为我已经不害怕猫了,可里绵絮的这一通电话,让我深刻地意识到,我依然对猫有一种很深的抗拒感,从心里不愿意接受它,或许那一鼻头的血,就成了我和猫之间的仇怨,即使理智上已经接受了,感情上依然无法接受。
好象在一瞬间顿悟,我突然理解了许多小说中,电视剧中,以前不理解的桥段了。就像黄蓉总是对杨过不放心,杨过也不喜欢他的郭伯母,因为中间有一个杨康;还有《包青天》中的沈蝶和展昭一样,他们明明相爱却最终分道扬镳,因为中间有一个沈让。
即使杨康的死并不是黄蓉的错,而是杨康偷袭黄蓉,可是总归杨康死于黄蓉的软猬甲。沈让的死并不是展昭的错,而是他触犯法律,可是总归是展昭从马帮拿到了沈让的犯罪证据。
这或许就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吧,有时候,情感的纠结真的是会战胜理智的,就像我依然抗拒猫一样,就像黄蓉和杨过总不能真心实意地相处,沈蝶和展昭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我决定,不再纠结怕不怕猫了,怕也是过,不怕也照样过日子,就这样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生死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