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詩詞｜“浪漫”的偏見——李白被忽視的大雅“古風”
老伍也狭隘，看到诸多的自媒体，攒出一篇一篇名曰“最美九首”、“必须要背诵的十首”等打榜文章，确实也是好生羡慕。动辄10万+，银子白花花。
但也只能说，推出古典诗词的出发点是良善的，至于此种方式，叔不敢恭维。
比如，诗仙李白，不独只有浪漫主义的唯美，其《古风》组诗之第一首，就是黄钟大吕之声，却常被后人一翻而过。
每日詩詞
李白《古風》其一
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
王風委蔓草，戰國多荊榛。
龍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
正聲何微茫，哀怨起騷人。
揚馬激頹波，開流蕩無垠。
廢興雖萬變，憲章亦已淪。
自從建安來，綺麗不足珍。
聖代復元古，垂衣貴清真。
群才屬休明，乘運共躍鱗。
文質相炳煥，眾星羅秋旻。
我志在刪述，垂輝映千春。
希聖如有立，絕筆於獲麟。
▲ 祝允明草書《太白古風》
建议读者诸君开声朗读一下，节奏是不是舒缓有致？气度是不是方正雄浑？
开篇就来，大雅之作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当今之世，我要是衰老之后，谁还能继而兴之呢！？——显然，这是诗仙郑重地阐述自己的文学创作观。
然而第一段从“王风委蔓草”到“绮丽不足珍”，讲唐以前的“正声”文学史：春秋、战国之后，王者之风委身于荒烟蔓草；群雄争战，硝烟四起，一直到秦；大雅正声之作，也仅留下屈原、宋玉哀怨的微弱一脉。虽然扬雄、司马相如激荡清波，开流荡涤；奈何世风万变，文章法度沦丧殆尽。纵然是建安三曹、七子，绮丽有余而雅正不足。
▲ 祝允明草書《太白古風》局部一
第二段所述，论者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李白是歌颂唐代文运昌盛，而另一派则认为这是诗仙的狡黠，假话真说，讽刺浮华的当时文坛。
老伍认同后者。原因很简单，设若果真如太白先生所言，李家天下“复元古”、“贵清真”，又何来首句之问——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所谓文质、众星，不过是为了与第一段形成正反对比，但本质却是一样的。
因此，才有后面的：我立志向孔子学习，去芜存菁，删编诗作，名范千古。——“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更要像孔子那样，删诗书、定礼乐之后，仍著述《春秋》，直到哀公十四年猎获麒麟时才停笔。
▲ 祝允明草書《太白古風》局部二
关于此《古风》诗意，俞平伯在《李白〈古风其一〉第一首解析》中概括为一句话，“本篇大意，只是《孟子》（离娄下）上的两句话：‘王者之迹息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
然也。
▲ 祝允明草書《太白古風》局部三
浪漫主义诗人抒发复振大雅正声之志，其胸襟风度蕴于典故辞章，更是一种磅礴的风流。
因此，说李白一味的浪漫，是一种偏见。他虽然不如杜甫的苦吟悲颂人间疾苦，但针砭史实与时势，也是痛快淋漓、笔力如刀。浪漫主义在他这里，并不是超现实的。
此诗位列《古风》组诗之首、亦曾冠诗人全集之首，个中自有苦心深意。惜乎千百年来，太多人顺口读过、顺手翻过，一路只追诗仙不羁狂放的浪漫而去了。
▲ 祝允明草書《太白古風》局部四
“每日詩詞”系列
文/老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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