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笔记:都曾有过《离家五百英里》
梁东方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blow a hundred miles
Lord, I'm one, Lord I'm two
Lord, I'm three, Lord I'mfour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home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away from home
Not a shirt on my back
Not a penny to my name
Lord, I can't go back home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Lord, I can't go back homethis a-way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blow a hundred miles
如果你错过我坐的火车,你会知道我已离开,
你可以听见汽笛在一百里以外响,
一百里,一百里,一百里,一百里
你可以听见汽笛在一百里以外响。
天啊,一百里,二百里,
天啊,三百里,四百里,
天啊,我已离家五百里。
离开了家,离开了家,
离开了家,离开了家
天啊,我已离家五百里
身上也无分文,
天啊,我不能这个样回家园。
这个样,这个样,
这个样,这个样,
天啊,我不能这样回家园。
如果你错过我坐的火车,
你会知道我已离开,
你可以听见汽笛在响,
一百里以外。
这是小娟和她的“山谷里的居民”乐队版本的《离家五百英里》。
小娟的歌里有一种一以贯之的平静,一种出于满足与审美心态的祥和,这是达到自我实现的心理需求层次的人一个重要特征。它再次证明,一个人活得质量高不高,其实是可以在相当程度上超越于是不是身体有残疾这样的条件的。
一些健康的人,肢体健全的人,一生之中能到达小娟这样平静祥和的时间段落反而少之又少。小娟歌曲里的平静,她人生态度里的平静,是她的持久魅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许,这种平静在山谷中的人们身上才或可一见;这倒从一个角度和意义上解释了为什么她们这个从来没有在山谷里生活过的歌唱小组,取这个名字的隐意了。
她们演唱的这个《离家五百英里》的版本,主调是悠长而趋于平静的,这是世界上很多感情最为深沉的歌曲的一个共同特点。平静意味着对自然规律与社会规律的承认,可是承认却不代表着放弃自己内心的澎湃与感伤。
面对无奈的现实,我们往往不得不超越哀怨的痛楚而进入到完全承认事实的基础上的平和。然而在这种平和里,时时刻刻都能让人分辨出更大的忧伤。否则也就不会再在这里反复吟唱500英里的距离。
离家五百英里,在过去是很远很远,是人力短时间内无法企及的距离。无论是走是跑还是坐车,出发之后的抵达都显得遥遥无期,在短时间内往返更是完全不可能。何况更大的羁绊,还是自己孤身在外闯世界的并不如意。
这样的距离使人心专注于不能抵达的遗憾,使人类的思念想念的情致得以充分释放。一个古老的然而也是人们习以为常的悖论再次成立:正是因为被隔绝的遗憾,才有了思念的诗意。
这首自诞生以来就传唱不衰的歌里一定是包含着人类共通的情感情绪密码,否则不能解释其无分国界无分时代的被广泛接受。它让我们不走自主地想起自己在类似场景里的处境,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意识到倘使有一天自己也置身这样的氛围里的感受。而能将这样通常并不愉快的感受用美的形式表达出来,成为以忧伤名之的审美享受,则是作词谱曲与演唱者们一起为你贡献的并不多有的人间甘露。
五百英里,在没有快速交通工具的年代里已经足以隔断个人与家庭,隔断父母子女夫妻兄弟情侣爱人之间的遥望,只剩下思念,而且是因为相见无望之后被一再强化的思念。一般来说,现代人已经殊难体会这样的感觉。不单单是我们有了汽车有了高铁有了飞机,更主要的是我们有了即时通讯工具……
离别和想念,远离家乡故土的痛楚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之类的快乐,越来越远离现代人。并非现代人普遍都冷漠了,而更多的是因为现代人所拥有的通讯工具越来越便捷,任何一个亲人朋友都可以在手指一点之下用文字音频视频联络上。日常联系的这种便捷和频繁的可能性——注意是可能性,甚至还不是便捷和频繁本身,只是有了便捷和频繁的可能性——也就使人失去了真正去联系,尤其是面对面地联系的渴望。五百英里算什么,即便是万里之遥也已经一切如在眼前。双方日常的一切事无巨细都可以实时呈现,对方的好与不好,对方作为一个人必然会有的优点和缺点都可以随时随地地裸呈于前,还谈何锥心刻骨的思念呢。
人和人的联系的渴望,在血脉相连的亲情与情深意长的爱情抑或共赴生死的友情之下,本质上是共同面对自然社会和人生的时候的互相发现优点、互相扶助和互相温暖,是孤独感中生发出来的渴望和想象。现在在这样方便快捷的通讯工具的覆盖下,人类的孤独感已然大大退缩:一方面是时时可以仿佛就在现场,另一方面却是具体的人和人的日渐疏离。
也许,正是因为残疾的原因,这种在现代人来说已经不是距离的距离,在小娟的感受中却依然可以是距离,依然是一种几乎无法克服的漫长。这样她唱起这首歌来就会有真情实感,就更接近于创作这首歌的那个年代里的人们的情愫。
现代化的生活让人类古老而传统的情愫比如离别和思念、遥想和牵挂之类,都已经逐渐淡化,即使还有也不再那么刻骨铭心。因为不待非常刻骨铭心就已经忍不住就用微信用高铁去实现了。在相当的意义上,现代交通工具和现代通讯工具已经瓦解了人类很多古老的情愫机制,将自古而然的经典情怀变得越来越陌生,原来越缺少新人类个体属于他们自己的经验体会。
幸耶不幸,殊难一说。好在还有《离家500英里》之类的老歌,可以让人约略回归一下既往人类忧伤而审美的情境。我们不得不承认,对于人生的情感饱满度来说,那是更其丰富的存在。
题图摄影:JUNL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