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一次和煦起来的大地
就要到正月十五,挨过漫漫深冬的大地终于又有了新的一年里的第一次的和煦。
在风连续而强劲的吹拂之后,只剩下了阳光,只剩下了冬天所没有明亮。风后的阳光因为没有了雾霾的遮挡,也没有了风的肆虐,让久违的温和与安详突然一起降临,让春天才会有的明亮到处闪耀。
蓝色的山脉在大地尽头清晰地矮化成了一道绵亘的起伏,那道起伏是在大地上行走着的人每每抬头的时候目光必然的最后落脚点。它非常经得起凝视,很耐看。因为雾霾的遮挡而不能常见的视觉上的新鲜,马上就带来了心灵上的广袤,怎么看都让人爱不释“眼”。毕竟在能看见山的平原上徒步,已经是最好的徒步之一种了。
有山脉的背景,那些横卧在大地上的矮矮的村庄和村庄上空无叶的树冠们连成一片的枝杈的森林,也都连带着成为了一幅画卷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光秃秃的田野上,在安静安详的大路上、小径上,树影稳稳地印在地面上,界限分明,轮廓清晰,一丝不苟,分毫毕现。和煦的味道从光影之间悄无声息地弥漫上来,虽然凉意依然在空中,但是已经分明只是表皮上的了!这样的感受和判断,让从冬天里走过来的人们又一次体会到了人生中那种可以纵情洋溢、可以由衷地微笑起来的生机。
离开所有能走汽车的路,走上田野上的小路;几十厘米宽的小路,去年的野草荒凉地覆盖着只在正中间才有一道被踩踏出来的淡白色的小路。这样的小路上,身后不会有汽车,迎面不会有三轮,甚至连自行车也必须是侧着身子小心推着了。所有挥之不去的噪音都迅速退去,所有需要躲让的威胁都尽付阙如,完全恢复到了人类步行时代的道路与环境状态之中去了。
耳根真正清净了下来,清净到能听到风过以后空气里的铮铮之声的回响。
其实风已经刮了两天,刮了两天的风才彻底将顽固的雾霾驱散,让久违的蓝天白云令人欢呼雀跃地重新显露出来。风停以后,污染物在重新聚集成雾霾之前的这短暂的几个小时时间里,蓝天白云之下的世界仿佛真的就是没有雾霾肆虐的原来的那个朗朗乾坤了。
有阳光,又没有了风,时序还到了立春以后一周多了,温和甚至温暖已经降临到了依旧寸草不生的大地之上,什么也都还没有变,但是整个大地都已经开始孕育无数嫩芽的萌发了,孕育的感觉已经让再不敏锐的人也可以分明地体察到某种安详的悸动。
这样的景象,这样的气氛,在一年365天里堪称绝无仅有。能有幸捕捉到,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在无边的大地上向着任意的方向做没有目的的徒步远行,实在是人生求之不得的妙事。一种感激兼感动的情绪一直在身体里鼓舞着、膨胀着,让情绪不由自主地饱满起来,让脚步自然而然的轻快起来,让目光闪烁,让兴致勃勃。
在这样难得晴朗和难得的温和里,在这样春天第一次显示了自己明亮的特征的下午,赫然发现,一个黑衣服的老农居然卧在向阳的土坎中晒着太阳睡着了,他甚至还像什么动物一样用后背向土里拱了拱,以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让阳光更可以照个满怀。
这种半在土坑中半在地面上的晒太阳睡觉的格式很让人吃惊,但却是庄稼人在田边地头最传统的享受,只是格式稍微极端了一些,一般情况都是老人骑着三轮或者自行车到底边上坐定了凝望,一望就是一上午一下午。这种情形,已然是就要从城郊农村里世世代代的生活传统中彻底消失了的现象。
远远地走过他身边,在没有建筑物而完全是平展的大地上,近是近,远似乎也是近,虽然有透视角度上的扁平关系,但是目光绝对是可以一览无余的。他完全没有察觉,或者听而不闻,只自顾自地享受着时光和阳光这奇妙的结合,享受着自己生命里这一份也许不足为外人言的神圣的独立空间。
在大地上行走着的自己,分明是他的志同道合者。我们都意识到了这一时刻大地上的美妙,并且都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时机,让自己沉浸到了这样的美妙之中。
在无风也无霾的大地上,在有阳光也有和煦的广袤里,我好像具有了无远弗届的源源不尽的动力和兴致,向着远山所昭示的永恒,一直走了下去,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