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滚铁环

滚铁环

——儿时的游戏之三

作者|蒙鹏

也许有什么物事牵动，或是不经意间，心中便想起那“叮叮叮”的声音。那是滚铁环的声音，是儿时一种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时候，村里的孩子们都特别喜欢滚铁环。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那是一种时尚，一种乡村里特有的时尚。曾经认为，时尚属于繁华，属于城市。现在明白，时尚并不是城市的专利，时尚属于整个世界。那时候乡村特别宁静。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像安装了放大镜似的，显得特别突兀，特别响亮。听到滚铁环的声音，手上干着农活，心儿却痒痒的，早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起初，也不知是哪天，突然就发现大孩子们玩铁环。仿佛那铁环以前一直没有出现过，一下子冒了出来。我们也就好奇，给要来玩玩。大孩子们也就手把手地教我们。我们没滚几转就学会，还掌握了一些诀窍。比如，遇到小坡坎，就得把铁环把把抬高一下。若是遇到上坡，除了抬高铁环把把，还得往前仰一点。起初，我们总是紧紧地拽住铁环把把，生怕那铁环歪了，倒了。但往往是，抓得越紧，手杆越累，还滚不好铁环。就像那初学开车的人，死死地按住方向盘，那哪能开好车。

小孩子玩什么东西都容易上瘾。把铁环玩得熟稔了，我就想拥有一个铁环。那时候的村子里，铁环基本是上男孩子的标配。铁环是钢筋捶打而成的。钢筋就是现在建筑上用的那种钢筋，筷子那么粗。但是那时候，村里很少有人家砌房子。不像现在，村里人砌房子成了一种时尚。一年四季，总有人家在砌房子。砌房子的人家，多多少少会留下几半截不用的钢筋，可以要来制作铁环。当然，在那个时候，找根钢筋一种奢想。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到底还是在屋子右边的一堆杂物里，找到了半截钢筋。可是，那钢筋太短，打不了大的铁环。我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能打多大就打多大。打铁环是个技术活。环圈要打得圆，接口处要顺通，不能错位。铁环不圆，滚起来就一高一低的，像在跳舞。接头错位，滚起来就打隔顿，滚几下就停起来，不能尽兴。铁环是打成了，但只有缸钵那么大，滚起来不过瘾。没有铁环把把，根本滚不起来。我不得已找了根细铁丝，制成了铁环把把。铁丝有点软，滚起来铁环一颤一颤的，像拿着一根迎风摆动的细竹竿。后来，我到底不知在什么地方找到了一根钢筋，做了铁环把把。

后来，家里有个破木盆不能用了。我发现那箍盆的钢圈，正好做铁环圈圈，于是我找了个把把安上。那钢圈是天然封闭的，没有缝儿，钢圈又重，滚起来顺溜，厚实，沉手，很有质感。只是，钢圈太重，滚一会儿，手就有点累。可是，那时候的我们并不知道什么是累。就像现在家中的两个宝贝，一天到黑翻箱倒柜，一刻也不停息，仿佛不知道疲倦，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拿他们实在没有法子。想想那时候，我们实在没有这么调皮。

门前的小路是我们滚铁环的阵地。从东头的家里出发，一口气到双龙井边，又滚回来，就是一个回合。当然，有时候也滚到冒沙井边。这一段不长的土路，高低不平，一下雨就稀泥巴裹满裤腿。但在那时，却是我们的乐园。我们在那段路上，消磨了不知多少少年时光。小路的每一粒尘土上，都留下了我们铁环的痕迹。现在，小路前面一到夏天就流淌着井水的小水沟已经没了。以前一路畅通的小路，也被切割成了数段，宽宽窄窄的，铺上薄薄厚厚的混凝土。当然，人们串门方便多了。只是小路的两旁，少了许多顽强生长的小草，多了更多钢筋混凝土的味道。

2019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