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一个谜:天意从来高难问
词曰: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这阙《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原是由南宋词人张元干所做。我今天抄录此词,是因为想起了其中一句“天意从来高难问”。而之所以想起这一句,乃因留言区有朋友问:前天公号里你说你和晓岚骑摩托去乡下找刘老板路遇车祸,后来呢?见到刘老板了吗?
没有。为什么没有?不是晓岚已经联系好了吗?虽然遇到车祸,但两人毫发未伤,不过惊魂落魄一会儿,完全可以继续行程啊!我们去喝酒了,压压惊。再说,车祸处理完毕,眼看天色已晚,我们哪里还有去见刘老板的心思。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词——“天意”。我对晓岚说,咱们去找刘占坡,为的是我去秦皇岛。可是,找刘占坡的路上出了这档子事,其中是不是有天意啊?天意?怎么说到这里了?晓岚端起酒盅,送至唇间,滋滋作响,又干一杯。我的意思是,老天可能阻拦我去秦皇岛?真要去的话,也许会出更大的事。我说。你净瞎琢磨。晓岚说,不过呢,天意从来高难问。那就先不问了,喝酒喝酒。我边喝酒暗暗下了决心:不去秦皇岛了,直接去北京。万万没有想到,到了北京,还没来得及找好下榻地点,在王府井百货大楼旁边儿一家快餐店吃饭时,旅行包丢了。那天万头攒动,人流滚滚,好像全中国的人都跑来了王府井大街。坐在好不容易排队等来的凳子上,我小心翼翼把旅行包放在脚下,过一会儿,就看一眼。看了几眼之后,脑子有点走神儿,杂念丛生了一会儿。猛然一惊,回过神来,赶紧再看脚下——脚下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自己旅行包的影子?包里有钱,有粮票,有身份证,有借来的照相机,有换洗衣服等等。刹那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我去报了警。那是平生第一次和首都警察打交道。他们让填了一张表,就叫我回去听信儿。我问什么时候有信儿。警察说,那哪儿有准儿啊,这儿是北京,见天儿丢东西的多了去了,什么时候找着?这还真不好说这个。以后自己小心点儿吧。三年之后,1989年的春天某日,我突然收到北京西城公安分局某某派出所寄来的一封信,信中有我一张当年在王府井大街丢失的身份证,此外无片纸半字。满满的旅行包,就剩身份证自己回家了。其中有天意吗?
如果有天意,那么,天意先是在衡水通过车祸阻拦了我一次,然后,在北京王府井大街,再次出手阻拦?可是,天!您究竟想说什么?是我不能出门儿吗?我怎么想不通呢?是我想太多了?多少年之后,比如今天晚上,想起这些事,我仍然心意难平,不知谜底何在。还要在那句“天意从来高难问”中寻求答案吗?
这就奇而怪之了:既然难问,何来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