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故事 | F先生:黑色高跟鞋(8)
文 \ F先生
图 \ 素颜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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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等你
当我们拿着地图和指北针在嵩山上找目标点时,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这是地形学课程的相关内容,先姑且把它叫做——外业。从学校出发的那天,我们把被褥、枕头、脸盆等物品统统塞进背囊里。整个背囊看起来就像一只吃撑了的毛毛虫,仿佛轻轻一碰,里面的东西就会瞬间爆裂开来。除了这些,我们还带上了成捆的战备凳、卷在一起的凉席、心理和数电的复习资料等等。
我们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新训的时候就曾在这里走了不少的山路、土路、公路。还在一片空地上搭过帐篷,当时的帐篷是八人同住,正好一个班。由于太过庞大,帐篷中间要立一根支撑杆,四个角还有地钉拽着。光线黑暗的时候,经常有人把支撑杆碰到,一个班就都得和帐篷顶来个亲密接触。
这次来嵩山基地,一行人住的是二楼,6人间,和新训时的十来人相比条件好了很多。女生们住在三层,仅仅一张天花板分开了男女之间的世界,而天花板的上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巴黎圣母院”。
带我们外业的是一个面色可亲的中年男性,姓韩,讲课时温文尔雅,很有君子风度。是我一度想成为的人,目前还在这条路上努力,不知进度几何。当我们有不了解的知识点和问题,韩上校总是耐心且认真的向我们讲解,全然没有首长派头。第一天,我们一整个队的人搬着战备凳坐在下面,听他回顾那些说了数千遍但还是有人记不住的知识点。我坐在队伍中央,L女士则坐在我右边,距离我两个人的地方。我们只说过两句话,还是间接的。当时讨论的话题似乎是内蒙的羊肉是不是便宜以及我家是否有牧场之类的。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美得那样楚楚动人,弯曲的眉毛好像高挂在天上的弦月。
当太阳再一次从东边探出头的时候,我们背着板子,在基地后面的一个小山丘上集结了。每个人依照指示对照着地图和周围的景物。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能体会到那种突然在现实中发现了地图上对应的那座山丘的喜悦呢?紧接着,我们陆续确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远处红旗和白房子的距离,并在地图上标记了出来。夏蝉唱起了歌,周围的树木仿佛在一瞬间变得翠绿,让人心旷神怡。远处群山在迷蒙的雾霭中若隐若现,像一个披着薄纱,悬而未解的谜题。休息的时候,我从山下折了一支红色的芍药花,思考着该如何以一种不起眼,而又自然的方式把这朵花送给她。突然,T先生走到了我身边,“哎呀!要送给谁啊?”他打趣地说道。
“你不知道么?”风起了,手中的花弯折成了不堪的模样。
“你这——进度怎么样了?”
我看着上山的小路说:“不得行,没听过一首歌么?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最后一句话被拉得老长,逐渐消失在风里。
“嘿!你听说过‘忘忧果’的故事吗?”T先生又露出了他颇具嘲讽的笑容。
“你说。”
T继续道:“这是希腊神话《奥德赛》中的故事:俄底修斯攻打了特洛伊城以后,率领他手下的勇士——”
“说重点!”
“好吧,就是有一种叫做‘忘忧果’的东西,吃了可以无忧无虑。”T耸了耸肩。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没好气地说。
“看你魂不守舍的。给你清醒清醒!”
“时间快到了,回去吧。”
T和我一同缓步上山,走到距离山顶不远处的树后。可当L女士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时,我却犹豫了。目光中,她正端详着自己手中的地图,显得那么安静、清新、甜美。我是不是会打扰到她?这样贸然地过去,她又会不会接受呢?周围的人会以怎样的目光来看待呢?一个个疑问盘旋在我的脑袋里,就像城市上空积压的黑云,怎么也吹不散、挥不去。一种无形的距离感突然从我的心底升起,横亘在我俩之间的平地上,每往前走一步,都万分艰难。我突然意识到在交流时被遮住的东西是什么了。就是这个!那种对话尚好,可真正见面时却难以跨越的距离!我轻叹一声,望着手中鲜红的芍药花,陷入了沉思。究竟是谁造就了这般距离?我自己?还是L?亦或者这里的每个人?如果不是三个月之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巧合,我又怎会在这里,思考这个所谓的谜题?三个月啊!每天都在折磨中度过。如果可以,我也想要那种“忘忧果”。
沉思良久,我望着L女士一只深蓝,一只浅蓝的袜子,最终把花丢在旁边的草丛里,就像放假时我把那碗麻辣烫丢掉一样。至于它会不会被另一个人拾起,再送给某个人,亦或者在这里腐烂,成为滋养草木的肥料,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了。
黄昏的时候,我再一次来到了这个山头,心中五味杂陈。那朵芍药依旧躺在草丛里。风摧残了一整天,花瓣略显枯萎的痕迹。我把它重新拾起,放回了它曾经生长的枝丫旁。之后,继续向山顶走去。
夕阳给这里铺上了一层淡黄的光晕,连我的迷彩服也泛着点点金光。晚照拉长了树木的影子,指向寒风中飞扬的红旗,那旗子看起来有些孤独,只有自己在风中挺立,就算倒了,也没人会把它扶起。
“你究竟为什么喜欢她?”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惊愕地转身,发现T就在不远处的土丘上蹲着,脸上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
“我可是你的班长!要付完全责任的。”他把脸一皱,额头上瞬间多出了几条纹路。
“谁?”
“L女士啊?还有第二个!”
“什么,什么,什么,不可能。”我停顿了一会儿,“其实我也不知道,像是她甜美的声音,也像是她姣好的面容。”
T先生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也站在了山边,同时把浑浊的目光抛向远处,和我一起,看着西沉的太阳逐渐被吞没在群山里。
第二次现地对照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下午。而我也终于鼓起勇气和她面对面地说话。好吧,其实不是面对面,只是看着同一个地方。
“你看,看到那个信号了吗,就是这个地方。”她指着地图说。
“嗯嗯”我满口答应着。
“还有那条路,从半山腰穿过去的,应该是这里。你忘了?咱们新训时走过!”
“啊——哈——你的记性真好——真好。”我就差尴尬地挠头了。
雨滴从天空中落下,不一会儿就打湿了手中的地图,也打湿了她。我关切地说:“把雨衣穿上吧,有点凉。”
L可能听到了这句话,也可能没有,只是她没有回答我,随后缓慢离开了。
如果有人问我:“你在嵩山感到最累的是什么?”
我会回答他:“跑点。”
如果他再问:“那最快乐的是什么?”
我的回答依然是:“跑点。”
所谓跑点就是指预先在地图上标定一些定位点,随后到实际中对应的地方,抄下目标点上的数字,即表示打点成功。整个过程要求在两个小时内完成。外业的那一周里,第一次“跑点”的那天清晨,我、T先生、G小伙以及Y男子组成了四人小组。向着目标点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刚开始的几个目标还比较顺利,都一一被找到。G先生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到了行程的后半段,随着体力的消耗,我们越来越力不从心,甚至走错了方向,早就超出了行程的规定时间。将近正午,我们四个才走到距离终点1千米左右的一个小卖部。
我打开微信问L:“你们情况怎么样?到了吗?”
L女士的回答是在17分钟之后:“到了。”
“我们废了。”随后我发送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她发过来的是一条语音,我点开,“你们还没回来么?到哪儿了?”
“还有1公里多,关帝庙。”
“奥,那行,那就快了。”这还是一条语音。
“对了,这里有一个小卖部,你要水么?”
“不用了,不用给我买。”
我略感失落,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发:“行,走了一上午了,挺累的,中午好好休息。”
“对”
对?我在心里惊呼. 这是什么答案?她不知道我在关心她么?还是说她不愿意承认呢?其实很多次我和她聊天时,L女士的回答总是我没有考虑到的那一个,这也让我深刻理解了那句: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最美好的也往往在最不经意的时刻闪现。我打了很多字,又默默删掉了,有些东西说不清。
外业的时光匆匆而过,离开的那天,我坐在车的最后一排,L坐在离我很远的前面。看着她的背影,我突然发现所谓的缘分,不过是浮云一缕,那样的缥缈而又不真切。生活折叠我俩只有那为数不过的几次,而它的错过却反复消磨着我,那不能实现的话,那相见时总差一点的距离……。更多的时候,我们仰望着同一片天空,却看着不同的地方。我多希望自己没有所谓的才华,这样就不会有她的欣赏,也不会在曾经的那个时刻,站在台阶之上,自以为窥见了天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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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F先生,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人,现居河南省。注重生活中的细节,文字是灵动的,它能缔造离合,也能兜住悲欢,希望有人可以和我一起感知文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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