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萨布诡境 6
第二十一章 证据确凿
我不死心,恶狠狠地威胁了红袍人几句,这才松手问话:“九道里有什么?”
谁知,红袍人根本不在乎威胁,我一松手他便要高声呼救,我只好赶紧再次捂好他的嘴,无奈地看着陆休。
陆休道:“他们早已被蛊惑,不会老实听从我们号令的。”
我点点头,一掌敲晕了他。
制服众人后,我们细细查看了此处之物,取部分虫尸、虫蜡带走,留作证据。我本还指望能再找到些灵丸,可这里除了蜡烛再无其他,陆休说,灵丸这种重要的解药,一定都在教主手中。
正要离开康落,我拦住陆休,将红袍人的衣服脱下递给他,自己则穿上另一人的黑袍,陆休赞许地笑了笑。
从康落出来后,我们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走,有了这身衣服,我们胆子大了许多,偶尔遇见人,也不躲避,因为我已知道此教众人并非全部彼此相识。
遇到的人果然没有识破我们,而且都会向陆休行礼,看来红袍象征着更高的地位。
这一路与刚才正相反,光遇到了几个人,一只多齐也没遇到,我正暗呼侥幸,却在最新拐入的这条石道尽头看见三只多齐,把守着一道与康落同样的石门,只不过这道门后的东西应该非同小可,竟要三只多齐把守。
陆休声音极低地对我道:“别出声。”
我心领神会,随他往石门走去。
那三只多齐一见有人过来,立马聚在一起,凶神恶煞地望着我们,我们镇定自若地从它们身边走过,其实我心中已紧张到极点,黑袍下的双手紧紧握住匕首,随时准备拼命。
三只多齐似乎也有些困惑,跟在我们身后嗅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发现异常。这个鬼地方,充满致人幻觉的毒气,我们身上又带着虫蜡,那些畜生自然嗅不出什么。
我们很快便走到石门前,陆休看我一眼,示意我做好准备,一伸手就推开了石门。
门后是与康落相同大小的石室,里面围桌坐有四人,穿得都是红袍,一见有人进来立刻起身拔剑,看清我们的模样后,上下打量一番,略带疑惑地停下手中动作。
当中一人盯着陆休,开口问道:“你是新来的?为何如此面生?”
陆休不理会他,道:“谁是普布?”
那人一愣:“我就是。”
陆休掏出虫蜡:“教主有令,各道虫蜡增为三支,此处也要多加虫蜡。”
那人恍然大悟:“对,防范外人确实还是用虫蜡最有效。”说完,接过虫蜡,又从怀中摸出一颗灵丸吞下,其余三人也是同样的举动。
就在他们仰头服药的那一刻,陆休突然动手狠狠击中当先那人的喉头,我也早有准备,跟着就向其余人扑去,却不料这几人武功不俗,我一下竟没能得手,反被剑影团团围住。
我的近身功夫在这些人面前根本不够看,石室内陆方又小,我左支右挡也觉得力不从心,眨眼间黑袍便被划破了几处。
好在陆休解决一人后很快来救我,只见他身段飘忽,出手如风,一套行云流水的掌法之后,三人齐齐倒地。
“你怎么这么好的功夫!”我拍手赞叹道。
“从小苦练。”陆休扔下一句,就开始翻找屋内东西。
废话,如此厉害自然是从小苦练的结果!难道,他是在嘲笑我从小不苦练功夫?我腹诽着,也上前一同翻找。
有陆休的火眼金睛,我们很快在墙壁上的暗格内找出许多信件,这些信居然是几位官吏写来的,我越读越是心惊,原来,次索教想要的远不止让萨布寮脱离大兴管辖这样简单,他们真正的目的,竟是想彻底推翻大兴统治,带着教徒和所有萨布人攻占中原富庶之地。
“他们无兵无将,人数也不算很多,都敢动这样的念头?”我不可置信地说。
“次索教手段闻所未闻,若发动谋反,即便很难成功,也会给大兴造成巨大的损失。”
除信件外,还有教徒名录、开支账目以及一些荒蛮之地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我大喜过望,这下足以定死次索教的罪名,还能帮朝廷铲除一帮不轨之臣。
“九道……”陆休若有所思,盯着墙壁开始发呆。
我见他双目空洞,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于是没有打扰,轻声将此处各项证据收拾妥当,与虫尸、虫蜡包在一起背在肩上,随后又去摸了摸那四人口袋,果然又翻出几粒灵丸,我毫不客气地收了,分一半递给陆休。
第二十二章 二次上山
“明白了。”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陆休眉目终于舒展开来,掏出匕首开始在石壁上刻画。
“明白什么了?”我好奇地站到一旁看,却没看懂他所画何物。
“你看,这是教坛入口,这是达萨、康落,这是七道、九道,这是我们一路走来经过的石道。”陆休边画边向我解释。
我也渐渐看出了眉目,原来在我胡走乱闯的时候,陆休一直在默默记路,推断此处地形布局。这样的本事我可没有,不然当初也不会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摸清钦臬司的路。
“按这样看,一道至六道以及八道分别在此处,”陆休一一为我指出,然后指向与入口相对的地方,“这里,是整个教坛最安全之处,我猜,那位神秘的教主就在此地。”
“真厉害!”我盯着陆休画完的图,将各条路线牢牢记住。
“从我们这一路经历来看,无论是次索教教徒还是多齐,穿上这身衣服他们便不会起疑,所以,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抓这个教主,你下山——”
“为什么?”我忍不住打断他,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让我打退堂鼓不成?
陆休指指我肩上的包袱,道:“再往里走,只会越来越凶险,我们两个不能都折在这里,必须有一人先将这些证据送出去。我的功夫与经验都强于你,遇事也能应付得来,所以这样安排。”
“那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将证据传回大京再来找这个教主啊!或者,你就在此处等我回来,然后再一同走。”
陆休摇摇头:“我们这一路闹出的动静也不小,随时会被人发现,还是应速战速决。”
似乎说得有理,我咬咬牙,不再多言,立刻掠出门外,向我们来时的入口飞奔而去,毕竟越快行动,也就能越快返回同他会合。
陆休所画之图基本没错,我很快找了回去,伸手一推,石门应声而开,我暗中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贩童案中那样只能单向开的门。
门外一片安宁,此时已是午后,刺目的阳光将一切映照得清清楚楚,脚下陡如利刃的峭壁,和远方白雪皑皑的山峰,在万里无云的湛湛蓝天下相映成趣,如此壮美的景色,也只有在萨布寮才能见到。
可惜我根本无暇赏景,紧了紧背上的包袱便直接跃下山崖,中途只轻轻点了几次地,很快便落到山脚。
南豆和北斗正在闲散地溜达,背上的鸽笼里,两只鸽子反而是一副不安的模样。
我飞奔过去,四下看看地形,选了一处就动手挖坑,可这里都是石头山,根本挖不动,我只好找隐蔽处用石块堆了一个暗间,将包袱中所有物证都放入其中,再细细覆上石块,上下打量半天,确认无人能看出破绽后,取出纸笔记下位置,准备传回钦臬司,以免我与陆休同遇不测。
当然,这封信是用钦臬司暗语写就。钦臬司成立伊始,凉世一便创了一些暗语,以免传递消息时被外人截获,耽误大事。后来,司内特使在查案过程中,又不断进行完善,最终形成一套完整的暗语。
我自小不喜背书,之前记这套暗语时差点一命呜呼。
写好信后,我放开陆休的鸽子,告诉它回钦臬司找凉世一,它果然听得明白,扑扇着翅膀就向东飞去,不一会儿便看不见了。
送走鸽子,我又摸摸南豆和北斗,就打算重新上山。正要离开,就听背后“咕咕”几声,扭头一看,是临行前泰叔送我的那只鸽子。
本属于楚英的鸽子。
鸽子扇扇翅膀,看起来有些焦躁。尽管我知道带只鸽子上山多有不便,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将鸽笼从马背上摘下,背到自己身后。
这条上山之路我已走过一次,再加上此时是白天,所以比上次快了许多,饶是如此,也花了三个时辰才望见山顶,我疲惫不堪,正准备一鼓作气跃上去,忽然觉得不对。
有人在说话!
我忙止住脚步,偷偷探头一看,心中就是“咯噔”一下——原本空无一人的山顶,此时居然有七八人在把守那道石门。
怎么回事?莫非,陆休被人发现了?
我心中就是一惊,想赶紧冲进去救他,但又知我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放倒这么多人,这可如何是好?
越想越焦急,越急越想不出办法,我藏在山坡上,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在笼子里一直很安静的鸽子突然又“咕咕”叫了两声,我赶忙盖住笼子,生怕被山顶上的人听到动静。
第二十三章 又陷险境
好在,并无人察觉。
鸽子又扇了扇翅膀,我压着嗓子道:“你是不是在笼中待得太久,想出来透透气?可现在不行啊,外面都是坏人,也不用你送信——”
刚说到这里,我一下子有了主意,次索教的教坛,应该不会只有这一处入口,之前陆休说他打算去抓教主,根据地形推断,教主所在之地与这处入口分别位于教坛两端,如果我让鸽子去找陆休,它是不是可以带我找到另一个入口?
不过,鸽子有这么神吗?
我思来想去,再没有想出其他办法,越拖陆休便越危险,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于是,我看向鸽子,认真地对它说:“带我去找陆休。”然后打开笼子。
鸽子一动不动。
我顿时有些泄气,哪怕泰叔说得再天花乱坠,鸽子毕竟还是鸽子,怎么能指望它听懂我的话?
现在彻底没办法了,我垂头丧气地靠着山壁,若不是近身功夫太差,我就直接冲进去了,哪还用这样苦思冥想。唉,带了鸽子还是没用,白费泰叔一番苦心。
嗯?等等,我好像想到了。
我赶紧掏出纸笔,随便画了几笔,卷好塞进鸽子腿上的信筒里,说了一声“陆休”,然后紧张地看着它。
鸽子终于有了动静,跳出笼子,展开翅膀向北边更高的山峰飞去。
我高兴极了,矮着身子绕过此处众人的视线,全力运起轻功紧紧跟上鸽子。
有翅膀的鸽子自然不会在意地上难走与否,认准了方向便直直飞去,即使是我这样的轻功都只能勉强跟上,还好,在如此高山上,不仅是人,就连鸽子也会觉得喘不过气来,所以它飞得并不算快,我才一直能追着它走。
一路翻山越岭,追了将近一个时辰,太阳从正当头变为斜晖西照,我实在是疲惫至极,只觉得鸽子越飞越快,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眼看就要跟丢,突然,鸽子仿佛被什么打中,竟直直地掉了下去,我一愣,顾不得多想,赶紧往那边跑去。又翻过一处山坡,这才看清——
原来,我一直绕着跑的这座高峰,南侧是次索教教坛入口前的那片空地,北侧竟是一片密林。虽然已经入春,但这里依然没有丝毫绿意,满眼皆是光秃灰暗的树杈,看着很是阴森。
这里应该就是毛卓渊提到的“圣林”,看来,次索教是将这座前有峭壁、后有密林的高峰内部掏空,作为自己的教坛。这个神秘的教主真有魄力,难怪竟有推翻朝廷的野心。
鸽子飞到这里莫名其妙被打了下去,说明此时密林里有人,而且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至于戒卫森严到连鸟都不放过。我提起十二分小心,一点一点向密林摸去。
密林中不见一人,却依稀能听到奇怪的吟唱声,在这诡异声音的映衬下,周围的树木也好像活了一般扭动着,渐渐地,我身边的一切,从灰蒙蒙变成了五颜六色。
我茫然地四处看看,萨布寮的树,好生奇怪。
这时,我突然感到后颈微微有些刺痛,探手一拍,就觉得拍到了什么东西,捻过来一看,是只红色的蜱虫,与虫蜡里的黑蜱虫很是相像。
我一下子清醒了大半,掏出匕首又对准自己掌心割了一刀,果然,吃痛之后,什么会动的树,什么五颜六色,通通消失不见,眼前又恢复了一个普通树林应有的样子,唯有那吟唱声,依然断断续续飘荡着。
真是太傻了,明知道“圣林”是次索教惩治教徒之处,又知道次索教善用虫毒,却还是毫无防备地进了这林子。
我仔细查看,果然,胳膊上多了几个小红点,应该就是刚才那种红色蜱虫顺着袖口爬进来咬的,我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毒,眼前才会出现那样不可能的景象。
哼,既然已经猜到,就绝不会再次中招。我服下之前从红袍人身上搜来的灵丸,扎紧衣领袖口,撕下衣角蒙住脸面,握紧匕首,悄无声息地循着吟唱声走去。
一直走到密林深处,吟唱声也慢慢清晰起来,只是我一点也听不懂唱得是什么。等终于能看到人的时候,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立原地——
隔着杂乱无章的树木,有一座看似普通的石屋,石屋门前的空地上,围站着一圈红袍人,还有两只巨大无比的多齐,在他们当中的,是一个矮小瘦弱的男子,而对着男子正要缓缓跪下的,竟是陆休!
不用想我也知道,陆休一定是不慎中招了,可是,堂堂钦臬司第一特使给邪教头目下跪,这怎么行?!
我顾不得其他,大吼一声就拼命往过跑,这一嗓子还颇有成效,众人都向我这边看来,吟唱声也停了,就连陆休的动作也顿了一顿。
转眼间,我便跑到了跟前,几个红袍人迅速上前拦我,我举起长刀就与他们战在一起,可惜,没过几招长刀就被打落地下,眼下我若想抽身而退还来得及,但我怎能做那临阵脱逃之事?
我咬紧牙关,瞅准空挡,冲着陆休甩出匕首,匕首轻巧地在空中飞转,最后在陆休胳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与此同时,我彻底失去了脱身的机会,被几人牢牢按住。
第二十四章 教主
快点清醒过来啊!
我挣扎着被押到当中那人面前,看样子,这便是次索教教主,只见他相貌平平,又瘦又小,与我想象中的样子大不相同。
教主正心不在焉地看着手中的一张纸,上面都是毫无意义的乱画,我一眼认出这是我方才为让鸽子带路,随手写的信。
鸽子呢?
我慌乱地四下看看,果然在教主脚边发现了——那只可怜的鸽子,当胸中了一枚形状古怪的暗器,早已断气。
教主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鸽子:“你的?”
“你就是次索教教主?”我不答他,直接问道。
“你二人都是特使?”他也不回话,转而又问。
我更是不理会他的问题:“你罪恶滔天,可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教主面露不悦,抿了抿嘴角,对着陆休道:“杀了他。”说完,又开始了那种奇怪的吟唱。
说实话,此人声音很悦耳,离近了听这吟唱,丝毫不觉得诡异,反而有些好听,空灵悠扬,似乎能让人忘记一切尘世的烦恼。
可我此时哪里有心思听,扭头一看,本在一旁垂手呆立的陆休已经拔刀在手,目光呆滞地向我走来了。
快点清醒过来啊!
我大声喊着陆休的名字,可他充耳不闻,整个人仿佛没有了魂魄,走到我面前,僵硬地抬起手中的刀。我被几个红袍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刀冲着我的脖子砍了下来。
快点清醒过来啊!
我第三次在心中绝望地呼喊,想不到一个边陲邪教,竟能杀掉钦臬司三位特使。
好在罪证已经留下,信也传回钦臬司,绝不会有第四位特使白白送命了。
事情就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长刀即将砍到我的时候,陆休突然眼神一变,刀口翻转,按着我的几人瞬间毙命,就在他们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摔倒在地上的时候,陆休就已一跃而起,腾空翻到教主身后,将刀架在了他脖子边。
对我来说,不过是眼前一花的工夫,局势就已彻底逆转!
我又惊又喜:“你终于醒了!”
陆休笑笑:“多亏你给了我一刀。”
教主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自己被拿住,眼睁睁看着我与陆休二人对答,半晌才缓缓道:“竟能抵得住我教圣咒。”
我啐了一口,嫌弃道:“什么圣咒,不过是些虫子把戏。”
那教主不语,看看四周,只见剩下的红袍人和那两只庞大的多齐已将我们团团围住,这时我才发现,这些红袍人眼中一片空洞,没有任何情绪,而那两只多齐则目露凶光,一副欲将我们撕碎的样子,虽不敢扑上来救主,但也狺狺地不让我们近身,
“对你这些傀儡下令,让他们放弃抵抗吧。”我也将长刀架在教主脖间。
教主依然没有开口,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若这教主誓死不服软,仅凭我与陆休二人,想要制服这些红袍人和那两只多齐,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陆休收回自己的长刀,示意我看好教主,随后转身向那间石屋走去,我忙喊住他,小声道:
“你先别走,万一他拼死也要反抗,就像康落里的那个红袍人一样,我一个人怕是制不住他们。”
陆休扫了依旧双目紧闭的教主一眼,冷冷地道:“此人如此享受控制他人的快感,一定不会视死如归。”
果然,即使陆休说完便自顾自进了石屋,教主也没有任何号令手下阻拦的意思,更别提自己有什么反抗举动了。
我稳稳地握着长刀,哂笑道:“莫非你以为,不下令让多齐退去,我们便无计可施了?”
教主闭着眼睛,低声道:“钦臬司,有勇无谋的武夫而已。”
“你!”我大为光火,想到楚英的惨死,更是悲愤,于是反唇相讥道,“次索教,卖弄口舌的小人而已。”
“卖弄口舌?”他微微一笑,“你可曾想过,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人信我?”
“此地偏远,民众蒙昧,所以才会相信你是法力无边。”
“非也。人生于世,皆有欲望,有欲就有惧,有惧就容易被操控。”说到这里,他睁开双眼,深深地看向我,“若有一天,你也遇到了自己所欲所惧的东西,定会像我的教徒一样,虔诚地追随神灵。”
这番话说得我一怔,似乎有些道理,至少我瞬间就想到了自己想要什么,又害怕什么,如果有人用这些来操纵我,我很有可能也会任由摆布。
那教主正欲再说,陆休走出石屋,手指连弹,将一些药丸送入红袍人和多齐口中,被控制了心神的红袍人和那些可怖的畜生终于轰然倒地。
看着昏睡过去的多齐,教主脸上终于有了波动,疑惑道:“你怎知我这些神药的药性用途?”
陆休看他一眼:“次索教说穿了不过是以虫毒装神弄鬼,来来回回也只有区区几种变化而已,想要识得你所谓的'神药’,简直是轻而易举。”
教主轻声叹道:“没想到你们能识破,我本以为,中原人面对这里的手段,只能束手就擒,毕竟你们钦臬司的特使,我也不是没杀过。”
陆休声音变得极冷:“那位特使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使命,倒叫你自以为是了起来。”
“自以为是?中原我又不是没待过,到底还是愚笨之人多!”教主不屑地笑了笑。
我与陆休对视一眼,想不到此人还在中原待过。不过,他对自己的过去似乎并无隐瞒之意,随后便语带炫耀地向我们讲述起了自己的生平。
第二十五章 结局与开始
这教主名为罗仁,本是次索教老教主之子,从小就被送去中原,直到五年前老教主病故,他才返回萨布寮接任教主。罗仁在中原长大,回到萨布寮只觉得处处不便,但他不愿抛下自己的教徒和族人,所以他想让次索教成为大兴国教,这样他就可以带着萨布人一起,永享中原繁华。
可惜,大兴自开朝以来,便不给邪门歪道任何空子钻,于是,罗仁决定,干脆推翻朝廷统治,由他来当皇帝。五年来,他一方面依靠虫毒幻觉将次索教发展壮大,另一方面,凭借诡异手段和钱财银两,拉拢了不少当地官员。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道:“你果真以为,光凭你这些教徒,就能翻得了天?”
罗仁的脸上浮起一丝桀骜:“为何不能?我的手段,官吏匹夫都难逃。”
我嗤之以鼻:“嘁,真是自大,如今还不是落在我们手中?”
陆休也看着他,缓声道:“其实,今日若你发动所有教徒,我们一定会被拿住,可你只是稍加戒卫,教坛之内的大部分人,似乎并不知情。”
“那是自然,”罗仁有些骄傲,“堂堂圣教,岂能因区区二人乱了阵脚?”
我们对他的狂妄很是无语,诚然,未查明真相之前,次索教的手段确实诡异而有效,但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狂妄,才让次索教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为不惊动教坛里的人,我们将此处其余人等打晕绑好,扔进石屋中,然后沿我来时的路返回教坛入口处的那座山顶,带着罗仁跳下山崖,罗仁原来一点武功都不懂,虽然努力保持平静,但落到地面时已是面无人色。
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能以一己之力,搜罗如此多的人信奉于他,人的厉害与否,还真是难以琢磨。
临走前,我将死去的鸽子也带上了,它是此案的功臣,不能让它独自在这里等着腐烂。
下山后,我们将罗仁暂押于当地都令府大牢,并要求都令府派人随我们上山缉拿剩余教徒,可没想到,都令贾由一听便面露难色,即使我们拿出钦臬司腰牌,即使我们告诉他咒语的真相,他也推三阻四不愿前往,次索教在萨布寮的恐怖地位可见一斑。
最后,连陆休都只能摆出官威,贾由这才勉强派出府兵,同我们将密林石屋中的其余人等抓回,投入大牢。
这样一来一回又过去了两天,让我奇怪的是,教坛中人似乎还没有发现异常,入口处的守卫和山道上的巡逻仍在照常进行。
陆休听完我的疑惑,冷笑道:“罗仁装神弄鬼惯了,没有他的命令,谁敢擅入'圣林’、'康落’、'九道’这些神圣之地?就算看到死去的多齐,又有谁敢多话?”
我恍然大悟:“他想高高在上操控众人,结果自作自受。”
几天后,陆休的鸽子回来了,还带着凉世一的信,这位深藏不露的钦臬司执令大人,根据我发回证物埋藏地点,迅速判断出我们的处境,所以在信中只说了两件事,一是已派人前来,二是附了姜饮马可调令当地中军的手书,这样,如果我们遭遇不测,自会有后来人继续取证破案;如果我们死里逃生,便可依靠中军力量缉拿凶犯。
有了当地中军的协助,我们一举捣毁次索教整个教坛,在教坛中,还发现了一处地牢,里面关着的应该就是所谓犯了错的教徒。其中有几人已在地牢中死去,奇怪的是,我居然看不出死因。
陆休说,他曾在纵火案中见过一具尸体,看伤势根本不足以致死,可偏偏就是死了,是因为此人认定自己必死无疑,说白了就是被吓死的。这些找不到死因的尸体可能也是出于同样的道理,想到要进入可怕的“圣林”,直接吓得放弃求生念头。
教坛里大多是受了蒙蔽的普通教徒,得知真相后,有人如梦初醒,当初信得有多诚,此时恨的便有多深;但更多的人则依旧执迷不悟,口呼伏神名号,跪求我们释放教主。
我看着四处搜查的中军,终于有工夫问问陆休他是如何中招的了。
那天,我们分开后,陆休又在教坛里待了很长时间,几乎将每一处机关暗道都彻底搜查了一遍,然后顺利找到出口,走进密林。想到之前的经历,陆休推断次索教的手段可能都是围绕虫毒做文章,这也能解释为何进入“圣林”后,犯错的教徒会离奇死亡,同行的护法却不会有事——只要提前抹上能驱除虫蚁的药就好。所以,陆休也扎好衣服,捂住口鼻,一路小心提防,终于找到密林深处的石屋。
他细细观察一番,伸手推开门,就看到了屋内的罗仁,可还没说几句话,意识便开始模糊。现在想想,应该是那石屋外墙和门上都有毒物,凡是触碰者都会中招,而且此种毒物解药并非是灵丸,再加上罗仁奇怪的吟唱,陆休登时陷入幻觉,无神无识地听从指令。
毕竟之前有过出现幻觉的经历,陆休心底还隐隐约约保留着一丝丝清醒,然后,鸽子落地的声音更是让他回神了一半,可这样还是远远不够,他依然无法抵抗罗仁的指令。
正在努力挣扎时,我突然出现,赌上逃生的机会向他甩出匕首,剧痛使他彻底清醒,最终伺机拿下罗仁。
此案顺利了结,罗仁等一众要犯押送回京。光帝得知竟有当地官员参与谋反后,龙颜大怒,下令将萨布寮及周边地区官吏彻底更换,并做到每五年一换,防止因朝廷鞭长莫及,掌管不力,又出现此等勾结之事。
文相宗虞明和总御司执令李图南有得忙了。
但是,无论如何惩处,楚英和他那同样出色的鸽子都回不来了,钦臬司上下都笼罩着悲伤。
我去了鸽舍,告诉泰叔破案经过,最后内疚地说:“泰叔,没有把您借给我的鸽子好好带回来,是我对不住您。”
泰叔听着我的讲述,本在怔怔地发呆,我又唤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说道:“没事,借给你鸽子就是为了能帮上忙,再说,有它去陪小英也好。”
“是啊,这样他们就都不会太过寂寞了。”
泰叔笑了笑:“再过段时间,等你也能带鸽子的时候,我送最聪明的一只给你。”
“好啊,多谢泰叔。”我也笑了。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鸽舍周围,又一个案子结束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