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那辆开往未来的列车
川普在他的就职典礼的那句:买美国货,雇美国人(Buy American and hire American)。我们将寻求和世界各国的友谊与善意,但是我们明白,所有国家都有权把自己的利益置于首位。算不上余音绕梁,却也是振聋发聩,因为已经好久没有哪一位美国总统,自由世界的领导者敢这么赤裸裸的讲实话了。若干年后我们也许不会具体记得川普上台到底做了什么,可是他的第一道行政命令——废除TPP(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议)必将在历史的篇章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历史也许本是一件无趣的事情,可是能够亲历历史难免让人感慨万千,看到以上的种种我情不自禁问了一句:同样以贸易立国的澳大利亚,会不会也出一个川普?
2016无疑是一个让大家在地上找眼镜碎片的年份:英国脱欧,法国尼斯恐袭,希拉里败选。背后的原因千头万绪,但又和国际贸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中华民族在近代史上深受闭关锁国的危害,我们的血液冥冥中流淌着一种思想两个国家做点买卖互通有无,只要标的不是鸦片,总归利大于弊吧?要回答这个问题,让我们来重温一下近代国际贸易的理论基础。
让我们做一个简单假设,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国家美国和中国,他们都有能力生产两种必需品:电脑芯片和稻谷。中国工人一天可以生产1个电脑芯片或20升稻谷,而美国工人因为受过更良好的教育且操作更先进的机器设备,他们的产出是一天2个电脑芯片或25升稻谷。在这种情况下看似美国确实不需要跟中国贸易,因为美国生产什么都具有绝对优势。可是再细一想,如果美国大叔都去种地了,那么他们种出来的稻谷的机会成本就是2个电脑芯片。和中国比起来,美国在生产电脑芯片这件事情上既有绝对优势也有相对优势。去种地?划不来。大卫·李嘉图在1817年就提出了比较优势理论:一个国家倘若专门生产自己相对优势较大的产品,并通过国际贸易换取自己不具有相对优势的产品就能获得利益,(这两句中间的内容删掉)这奠定了后来200年国际贸易基础。
既然做贸易对大家都能有点好处,那么川普为什么还要把12个国家大费周章的历经12年19轮谈判的TPP给废了呢?没有了美国的TPP还能玩的转么?刚才我们烧了一些脑细胞重温了比较优势理论,它是国际贸易的基础,却不是全部。另外一半则是价格,是多少升稻谷能换一个电脑芯片的问题。那么这就需要谈判,通过关税、配额等技术性措施来调整价格,相对来说关税越高,进口配额越少贸易壁垒就越高。同过去我们大家熟知的两国之间签订的自由贸易协定(Free Trade Agreement)所不同,TPP是十几个国家坐下来一起谈的协议。生效以后,越南的产品不仅能卖到美国,还能以同等条件卖给加拿大,澳大利亚。2014年全球贸易额为18.7万亿美元,TPP成员国之间的贸易量就达到2.4万亿(占全球贸易总量13%)。而没有了美国的TPP,成员国之间的贸易量只剩下了0.68万亿,一个零头罢了。
没有了美国的TPP,剩下的几个成员国想要改变世界贸易格局简直就是蚍蜉撼树,那美国为什么要废掉TPP呢?下面三张图会给我们解开疑团,同时也回答了为什么当今世贸的格局会导致美国选出川普这么一个总统。第一张图是经济学家们对于TPP 对其成员国至2025年经济的影响。显而易见,越南是TPP的最大受惠国,至2025年因TPP所产生的效益,越南的GDP将比现在增长23.7%。而美国的获益程度则吊车尾,斩获一个区区的0.2%。 到这里,答案似乎跃然纸上。谈了半天,美国人觉得自己在里面无利可图,走人了事。非也!大家不要忘记美国美国依然是世界的第一大经济体,0.2%的增长都意味着400个亿美金的额外净收入。那么这400个亿美元的净收入是怎么来的呢?美国将在制造业领域损失390亿美元,其中仅汽车制造业一项就105亿美元。而服务业将给美国创造出787亿美元。换言之美国在服务业具有比较优势,而制造业早已经是明日黄花了。美国是如何失去制造行业的比较优势,下图会给你一个清晰的答案。太贵!TPP后的美国,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美国制造业将会流失大量工作到越南、墨西哥那样人工相对低廉的国家。
制造业曾经在美国雇佣了大量的劳工,福特、别克、雪佛兰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字。可是人工成本的升高导致美国在这些领域都失去了比较优势,那些大型工业城市已经不再是经济的宠儿。新奥尔良,底特律,匹兹堡人口都在下降,住房空置率都超过了15%。当新兴科技的弄潮儿们在华尔街、硅谷一叠一叠数着钞票的时候,大量失业的产业工人投来的只能是怒目横眉,他们是被遗忘的一代。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川普登上林肯纪念堂对着数十万白人说了那句“你们不会再被忘记”迎来了雷动的掌声。讽刺的是,在同样的地方五十年前马丁·路德·金博士对着数十万的黑人发表了那篇《我有一个梦》(I have a dream)的演讲。全球贸易追寻的是适者生存、优胜略汰,造就了物质的极大丰富,也客观导致了贫富的两级分化。
我对川普没有多少好感,相信广大读者也一样。除了这点以外,相信我和广大读者还有以下共同点:我们绝大部分应该都住在NSW或者Victoria;从事着服务行业,也许是金融服务业或者是移民留学;去年的年收入增长应该至少和通货膨胀是持平的。换句话说,我们现在依然享受着澳洲在教育及农业出口所带来的红利。可是大家还记得矿业繁荣么?那个跑到西澳矿里不论是开卡车,还是操作机器,几年就能发家致富买套房子的传说。矿业繁荣过后,西澳现在的经济状况到底如何?西澳会不会变成澳洲的密歇根?佩斯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底特律?从而成为极右翼政客的票仓?
带着这几个问题我访问了澳洲统计局的网站,查了一些在经济领域里大家都会关心的指标:人口增长,失业率,商业投资,房贷申请总数。为了让研究结果更公允客观,每一项经济指标都是与其十年平均值做比较,而这十年正好是矿业繁荣过去的十年。这么做的原因是,如果2016年的指标读数仅与去年同期做比较,则受2015年这一基数影响过大,比较结果可能有失偏颇。而十年的常态平均值更能代表经济的平均状况,如果读数没有大幅度进步,甚至出现倒退,则说明情况不容乐观。
让我们先来看看人口增长,以及与其密切相关的就业吧。维州以2.07%的增长率稳坐第一把交椅,高出其10年平均增长率15%。北领地则以0.22%的增长率垫底,这一增长率比其十年常态均值低了87%。西澳的表现虽然不算可圈可点,却也还算中规中矩,1.1%的人口增长在全国属于中游。而以上就是关于西澳的所有好消息……噩梦从失业率开始,北领地虽然在人口增长上垫了底可是人家失业率只有3.6%,低于10年平均值10个百分点,基本上做到了人人有工开。反观西澳,6.7%的失业率是15年的最高点,高过其4.6%的10年平均值46个百分点。
也许您会觉得6.7%的失业率还不至于让人过度悲观,那么西澳在商业投资和房贷申请的表现上可以用愁云惨雾来形容了。之所以选用这两个参数因为一个是前瞻性指标(leading indicator)而另一个是跟随性指标(lagging indicator)。不难理解只有生意人对未来有信心的前提下才会追加投资,所以商业投资是预测未来经济走势的前瞻性指标。如果投资者对未来的信心在实体经济中得到兑现,那么经济活动中的大部分参与者都将获利。房贷申请数量作为跟随性指标是一个很好的参照物。那么西澳的表现到底如何呢?下图告诉我们,西澳在上述两个指标上都结结实实的垫底。西澳2016年的商业投资额比十年常态均值低了34.2%,而房贷申请数量则比历史均值低10.6个百分点。
以上所呈现的也许和生活在东海岸的大家感观大相径庭,澳洲不是已经连续19年经济保持增长,在西方发达国家中一枝独秀么?您的感觉没有错,上文所述也并没有偏离事实,只是澳洲已经出现了一头发展快,一头发展慢(甚至出现衰退)的二元经济的格局。这一经济格局的结果是生活在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的地区的人民普遍对于现状不满,在美国他们选出了川普。那澳洲会不会选出下一个川普?不会,至少目前不会,原因有以下三条。第一,西澳虽然地大物博,但也地广人稀。占全国面积1/3却只有211万人口,仅为全国10%。第二,同崇尚个人奋斗的美国不同,澳洲属于福利社会,有比较完善社会保障体制。暂时失业的矿工也会得到比较妥善的照顾,不至于导致社会矛盾激化。第三,美国总统制赋予总统极大的权利,一旦当选,罢免十分困难。 而澳洲的内阁制下,阁员与首相相互制衡使出现极左或极右国家元首的可能大大降低。
全球化是一把双刃剑,当我们享受着国际贸易带来的物质极度丰富的同时,也要面对财富分配不均所带来的社会问题。孔子在2500年在《论语·季氏篇》中就留下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但这并不是说为了解决国家贸易产生的二元经济格局,我们就应该高筑贸易壁垒,因噎废食。就像马云二月份在墨尔本出席阿里巴巴澳洲、新西兰分公司成立仪式时所说的那样,全球化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此篇文章刊登于《澳中商圈》2017年2月刊,财经纵横Global Economy P22-25.
马文森
墨尔本大学 A. G. Whitlam Scholar,墨大商学士,悉大商学硕士,澳洲注册会计师(CPA),特许金融分析师 (CFA),金融风险管理师(FRM), 联邦银行资深分析师,新起点教育联合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