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宇平：荷 韵

荷 韵

封宇平

一七十高龄的农村友人养百亩太空莲于邵水支流檀江乡河畔，古桥流水，荷叶田田。并结庐荷叶塘边，经营农家乐，俨然古人周敦颐写的爱莲池。游人可自己采莲，取莲子，饮荷叶茶，食荷叶蒸土鸭，还有荷塘里养的鱼虾和泥鳅黄鳝。日游荷花争艳，夜间荷塘月色，真正赏心悦目。顶着荷叶，走在荷塘中的田埂，和风清香，还很凉爽，真是羡慕他过的神仙日子。每逢夏日酷暑，总惦记着去一趟。

记得刚从东北回来，2015年的夏天便迫不及待地选一个周末，邀约几个同事，开车带着儿子去那个太空莲基地，那位忘年交的友人居然准确地说我有三年间隔没有来看荷花，能记得客人来与未来，也是他的基地客人纷至沓来的秘诀吧。猛然感觉到荷花莲塘也成了故乡的羁绊，乡愁的载体，久违的陌生感，别离的酸楚，顿时湿润了眼球。真想持一壶老酒，在荷花池畔一醉方休。

邵阳城中的古爱莲池已经湮灭，空余一条爱莲巷，荷花只能画在院墙上，遗址的路边刻了一块碑记，提示此处曾有爱莲池遗迹。儿时确实见过爱莲池的残余，池塘并不宽阔，荷叶莲花已经很稀疏，并蒂莲没有亲眼所见。爱莲师范旧址当时尚存砖木楼一座，母亲就是爱莲师范第一批的毕业生，建国初期就开始从事教师职业。我的小学，就是要穿行爱莲巷，一边走，一边背诵周敦颐的《爱莲说》，立志要做荷花一样高洁的君子。如此五年，荷花的意像已铭刻于心。

当年的红色电影和小人书也强化了荷花和莲叶的美学印记，《洪湖赤卫队》里的一曲《洪湖水浪打浪》，赤卫队员在洪湖荷花中泛舟采莲蓬，拿鱼叉叉鱼。《夏日莲》、《雁翎队》里抗日游击队，顶着荷叶在湖中潜伏，伏击日寇，给荷花和莲叶添加以战斗伪装的传奇色彩，孩子们的模仿游戏少不得用荷叶去当草帽。

因为爱莲，所以爱清苦的莲子心，用莲子煮粥的时候，特意不去掉莲心，和苦瓜的苦涩一样，饮食天然的苦味，有利清火降燥。有人质疑莲叶茶的甜味很可疑，但不会拒绝莲子心的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莲子的香糯，冲淡莲心的苦涩，也算是吃苦的一种补偿。中华文化的饮食哲理，就这样淡淡包藏在一碗清粥里。

因荷而得藕，藕是莲的根，藏在淤泥里，生吃清脆，藕断丝连。与骨炖汤，则粉糯香浓。自从随母亲拜访她的爱莲师范的先生，居然是个慈祥矍铄的老太太，印象刷新儿时对“先生”概念的认识至于，老先生还在地灶上支起小提锅，烧水，给我调了一碗藕粉。清贫老先生所赐的藕粉，又让我惊叹。以后再去，又想吃藕粉，却被告知产量不多，要吃要再等一年。从此，爱上藕粉，却再也没有遭遇那碗藕粉那样香甜的记忆。

没有多少机会和空余的时间欣赏荷花，拍摄荷花需要技巧和机遇，蜂，蜻蜓，雨露，都是微拍荷花的点缀。初夏的清晨去，小荷才露尖尖角。骑行骑车去，匆匆地打卡。如果错过荷花盛放，到秋冬去，只能遭遇残荷，那是古典山水的意境，也是一些水墨和摄影的巨幅残照。其实荷塘月色未必适合朱自清所说的小提琴，古典的尺八，萧，才让荷塘更加空灵虚幻。

周敦颐已经很经典地写了荷花的美，“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以花中君子比喻人间君子，人的生命的花朵可以喻为美颜，荷花便是一面镜子。荷花也被用来装饰佛教的偶像，也是佛教书画的题材，端坐莲台的佛祖菩萨，尤其是观音，就连善财童子也是莲花宝座给收服的。阿难在佛前拈花微笑，似乎也是拈的一支荷花。太空莲基地也是著名的婚纱拍摄外景圣地，荷叶荷花烘托的婚纱，清新浪漫，淡雅别致。和（荷）和美美，佳偶（藕）天成，都有婚姻美满的寓意。

儿子此时在四川旅游，刚好发来乐山大佛前的游览照片。外甥何洞秋工作的朝阳加油站刚好停业改造，他想利用这难得的休息，驾车周边一游，在昨晚给我修电脑的时候，我便推荐太空莲基地。因为太空莲基地紧邻蔡锷故居，爱国主义教育和爱莲体验郊游可以结合在一起，等儿子回来，就一起去看荷花。

荷花是清新悦目的精灵，莲子，藕都是上佳且营养的食材，荷叶也是做菜肴的辅助包装，荷叶鸡，荷叶粉蒸肉（排骨，鹅）都是民间公认能上酒席的美食硬菜。磨碎的藕粉都是很好的营养品，对荷的赞美，可能就来自取食者的感恩，变着法也要沾染荷花莲叶的光，汲取植物精华和精髓以滋润身体滋润人心。人，喜欢道法自然，感受天人合一，莲荷装点的村落也因此道骨仙风。

2019年的荷韵应有不同，因为心态和健康的原因，右眼的血色水墨画可能会狭窄赏花的视野，我会取下眼镜，裸眼观赏接天的荷叶（以左代右，以偏概全），呼吸河畔莲田的空气，希望眼泪再次湿润眼球，希望心头也开出一支新荷来。还会头顶荷叶与孩子们游戏，更要笑看鱼戏莲叶东。

老朋友，我又来了，爱莲的初心没有变，伤病的君子还是君子。老友相看的会心一笑，只带走一莲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