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文:我那水做的坝上
我那水做的坝上
张建文
坝上村庄是水点缀、滋润、眷顾的。她呀,坐落在河流如织的农田中,仿如深闺中的村姑——算不上大家闺秀,是可谓小家碧玉了——从甜美的梦幻中醒来,以出水芙蓉的风情和朴素高雅的语言讲述着鲜为人知的坝上传奇,以崭新的精神姿态向世人展示着坝上的时代风貌。
村庄是水点缀滋润的
第一章 梦里水乡
我之将坝上称为水乡,是因为水将坝上村庄映照得无比秀美,将坝上田场晕染得绚丽多姿,坝上的天空也因之蓝得醉心养眼。虽然不能和乌镇水乡比美,但若是走在旧时那铺满青石的沿河小路上,也别有一番情趣和雅兴,才能感受到那前世今生也悟不懂的神韵。
坝上河道,泼靛的水面泛着彩虹似的光。淙淙的河水,缓缓地流淌,流淌着一种古老的斯文和质朴的温柔。她恪守着一条永远年轻的信念,永远那么清明、澄澈、活波、充满着梦想和希望,奔流在我们眼里,激荡在我们心上。
坝上水在梦境里流淌
坝上的水,一直在我的梦境里流淌。
还有一种如水流动的东西时常牵动着我的心,就像我对坝上水乡魂牵梦绕一样,那就是村庄上与云彩相拥缠绵的炊烟。炊烟袅袅的,淡淡的,柔柔的,似坝上人修身养性的恬然和淡定。
炊烟在远远地召唤,召回晚归的人们,像倦飞的鸟儿回归巢儿。远远望去,坝上村庄就像长长的街道。夜幕渐浓时,街灯次第闪亮了,光明与柔情相遇了,温馨和闲适就坚守着灿烂而辉煌的梦境。
今天的坝上河湾、河湾码头以及河畔村庄,似乎不复昔日热闹和喧嚣,但河水依旧清澈,杨柳依旧蓬勃。河水荡漾,柳枝轻摇,拂动着我的心尖。真想抚摸枝叶的妩媚,轻吻枝头上鲜嫩的花蕾,留一缕暧昧存放心头。
真想留一缕暧昧存放心头
坝上水托起希望之梦,以水养生,以水富民,给世世代代的村民以巨大的实惠和恩泽。
坝上人勤劳善良,智慧勇敢,生机勃勃,似向日葵,永远向太阳,用汗水浇灌坝上田场,让血液通过十指创造出坝上的辉煌,撑起了一个又一个梦想。在大办农业的同时,大胆积极地发展多种经营。
当年的综合厂办得红红火火,可谓壮丽辉煌。光抵手业(抵手,即顶针戒)的兴旺发达就远近闻名,销路从邵东一直延伸到广州、上海等大城市,通往了一个不一样的绚丽画廊。
在那些贫瘠的岁月里,坝上家家户户,男女老少,从大队综合厂领回压制好的抵手铁片,在队里出工的间隙和夜晚加工圞抵手,铁锤和圞抵手钳夹的敲打声,在村庄的上空回响,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这夜的奏鸣曲有些单调,但愉悦着劳作者心灵,虽然辛苦,却有满意的收获。
坝上人制作的顶针戒
坝上水乡的故事拥挤在我的心里,就连她的呼吸和气息都是我的灵感。
坝上的水和我一样长大了,河湾码头旁的爆竹柳也和我一样长高了,因为,因为这些年总是风调雨顺。然而,故乡依然年轻,我却老了。老了,总爱把一抹抹秋瑟凝聚眉心,凄婉成涓涓的小河,诉说着一个个断章的童话。
院坪禾场上不落的月亮,月亮下的草垛,草垛上窜飞的蝙蝠,草垛下怎么也抓不住的蝈蝈,以及我们久玩不厌的“中国战日本”的游戏,甚至于小河中的游鱼和趴在柳枝上装聋作哑的知了,一起嬉戏的是不知疲倦的月影。
那时我们的快乐
那时候的酸甜苦辣,终也抵不住一颗年轻而骚动的心。精神文化和物质一样匮乏的年月,我们的心单纯而不寂寞。我们偷偷地读书或画画,月朗风轻的时候,我们齐聚河湾码头或院坪禾场里,依着小河流水的清韵,拨弄丝竹,吹奏“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好姑娘”……后来,就排演革命样板戏。一曲《白毛女》演得风起云涌,方兴未艾。首场演出就放在坝上沙子禾场。
喜儿扎红头绳
那天晚上,月光郎朗,喜气洋洋,禾场坪里,戏台高筑,汽灯皓亮,万人攒动,翘首观看。远近乡民慕名而来,鱼贯而入。坝上人好客。坝上是礼仪之乡。观众席位中间的前面几排是专为外乡客人安排的,尤其优先外乡的老人,坝上人不得入座。那壮观的场面真是轰轰烈烈如火如荼。
山洞里遇亲人
噢,坝上人演绎的繁华和芳菲,就像坝上水乡翻涌的金色稻浪和发酵的芳香,久久流淌在人们的心房,久久地荡气回肠。是的,秋风起,稻谷黄,和稻谷一起成熟的还有甜甜的爱情。出演《白毛女》中的穆仁智与邻村出演《沙家浜》中的阿庆嫂相互倾慕,频频传情,终成良缘,喜结连理。如今,他们鹤发童颜,风韵依旧。我想,他们依然会沉浸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里。
第二章 水乡那一抹淡淡的忧伤
坝上在水乡中具有别样的地理个性与人文风韵。
早先,长长的石板小路如今换成了水泥马路,在蜿蜒的坝上河道交错环回,两岸挺拔的常青树拥抱着错落有致的傍水人家,守望着无垠的四季变换的坝上田场。这些都需要远远地品赏,去品赏这坝上新村的壮阔与辉煌。若站在小河的桥头或是码头的树荫下,痴痴地看着逝去的河水泛着涟漪静静地向前流去,追忆的思绪绵绵不断,怎么也割舍不了这一湾文质彬彬的秀水,心中总有一丝此水不再的忧伤。
绿荫拥抱傍水人家
坝上地势低洼、平坦,水网密布。昔日,一雨便成汪洋,无边的田野,白水滔滔,汹涌如海。庄家被淹,鱼池养着的鱼儿被冲走,一年的希望付之东流。洪水若在三两天退去,人们便拿着瓢盆急急如救火地扑向田野,泼水洗去禾苗上沉积的黄泥。这时的田野水花缭乱,银光闪耀,又一番壮美的景象,如今那城市的喷水池比起来显得多么渺小。可是看着那禾苗受伤或禾苗被冲走的境地,老农眼里缀满了泪花。
与天斗,确也其乐无穷。我的坚强而勇敢的乡亲们,以人定胜天的英雄气概,把希望又播种在田野上。重新播种,重新插秧,信念和着汗水定然换来金色的秋天。
坝上水多,养鱼卖鱼苗是坝上人的传统行当,也是人们维持生计的重要手段。乡亲们把低洼的池塘改为良田,在高处开挖出更多的池塘,不是生产食用大鱼,而是培殖鱼苗。那时,坝上人几乎家家都有鱼盆,挑着鱼盆走乡串户,少数的专业户走出乡,走出县,甚至到外省创办鱼苗场,只向生产队里投资换工分即可。虽然背井离乡,到处流浪,但经济收入颇为可观。
可是,打击投机倒把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狂飙席卷了坝上村庄,砸烂了鱼盆,摧毁了鱼塘,人们只得面朝黄土背朝天,在那半亩地里度时光。更有甚者,就像我在《青山嫂》一文中写到的体弱多病的青山没有了鱼盆,病情加重了,不久就去了遥远的天国,丢下了美丽贤惠的青山嫂,使得某些男人在他的妻子身上投去惋惜或狼一样贪婪的目光。
青山去了,青山嫂坚毅而美丽地生活着。好人自有好的结局,后来,青山嫂成了改革开放的风云人物。
诗意的杨柳岸
春有春的神韵,夏有夏的风情,我们水乡坝上也有“杨柳岸,晓风残月”的诗意。还记得出演《白毛女》中的喜儿从邵阳城里来的美若天仙的知青美伢子吗?她的清亮亮的歌声在坝上河面上轻扬。歌声把岸边的敏迷住了。
岸柳浓郁。长尾巴的一对蜻蜓在水面上低飞嬉戏,脉脉含情。美伢子不用抬头就知道谁在注视她,两朵红云飞上了她的灯草也能戳出血来的脸颊上。在美伢子如小河一般弯弯绕的心里,早已生动着敏的影子。码头旁爆竹柳上鸟儿叽叽喳喳欢叫着,美伢子摆洗着衣服,撩起河水嗔怒地泼了一下这多嘴多舌的小生灵。鸟儿嬉笑着飞走了,两个年轻人的目光却走到了一起。落日融金,远山含黛。那一刻,时间静止了,爱情却由此发生了。
夕阳辉映着这灵动的码头,泼出一幅好美的水墨风情画。画中美伢子的脸蛋儿娇艳得像西天的晚霞。可是,美伢子的父母坚决果断地把她召回城里去了,绝不会让她在农村扎根开花。于是,敏和美伢子,那夜在杨柳坝分手后,那看野鸭子戏水和乐赏“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意境离他们远去了,就像这小河流水,幽幽的,泛波一缕淡淡的忧伤。
第三章 情抒水乡散文诗
我把儿时的梦种在月亮之上,我把对故乡的爱播撒在希望的田野上。我想,我这一生是被她俘虏了——坝上新村就像一首耐读的散文诗。
绿树婆娑,繁花点点,清澈的河流,碧水拂柳,群鱼游弋,河岸边,蓑笠翁,“垂竿寻雅趣,把酒醉江湾。”逍遥悠闲,怡然自得。
那一抹怡然自得的乡趣
一条老牛懒散地浸在河水里,不肯上岸来,它知道主人们用不着它了,它知道是一个叫做“机械化”的东西,让它下岗了,可它并不悲哀。它只有悠闲地咀嚼岁月,反刍生活了。
远处田野上,乡亲们翻着由花香浸染过的新土,喜鹊在新土上高傲地度着方步,长颈的鹭鸶安静地梳理着雪白的羽毛。坝上人正在建设着美丽乡村,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砥砺前行,重新书写这首抒情的散文诗,发掘乡村之韵,把握乡村之魂,依据自身的特点,发展稻田生态养鱼养蛙的新型种养模式。只要有春风的地方,就会美丽着水乡的风景。
清晨,水乡蒙着薄薄的雾,天空露出一抹红晕,村庄便温柔起来,仿佛黯淡的女子获得了爱情的滋润。
微风起了,炊烟斜了,夕阳醉了,晚霞把影子留给石桥边,小河中,老屋上,古柳的枝丫以及乡人笑出的眼角皱纹里,乡民们耕种出一田的诗行,丰润了如水的岁月。岁月满载着丰收的车流,默默奉献的精神在传承,在流动,正像这坝上的水奔流不息。
坝上祠堂 乡民喜看花鼓戏
再回望坝上祠堂,在广漠的天宇下,那么宏伟壮丽,气派非凡,不正折射着坝上村庄的繁衍和变化?不正彰显着坝上人总挂着春天花儿般的微笑,走过四季,走过历史,走进美丽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