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佑祥:印象莲池——吾心深远处
印象莲池
/吾心深远处
刘佑祥
序
曾经以旅游记者的身份,探访过陶渊明笔下《武陵源记》中的理想家园——湖南常德桃花源,在秦谷、秦溪、桃花山、五柳湖等景点中漫游,确实找到过“缘溪行、忘路之远近”之深幽、独特的感觉,而让人生发忘我、寻我、觅愿、羽化之感慨与冲动。友人问我:“到此一游,君有何感?”我答:“漂亮,但还不是我心中的桃花源”。
不知何故,若干年来,我总不能将一处美景、一个美境固于心田,并就此认作理想中的“桃花源”……
但就在那里,在秦溪边的一块荷塘边,在那个稻、粟飘香的仲秋,从日出到日落,我曾数次用镜头去拍摄溪水边的一枝荷花。
友人于是问我,我对荷花如此痴情、迷恋,是否源于对莲荷之品质的崇尚?或者自命不凡以莲荷自喻?还是慨叹时令已过,我在悲悯这朵荷花的“一枝独剩?”
我否定了他的一切猜测,并笑着对他说:“我只想告诉你,我与那枝荷花一样,出生在莲池”。
友人不解。
我便掏出手机,打开电子地图,慢慢展开搜索。从湖南省到邵东县再到牛马司镇,在G60高速、娄邵快铁、邵水河三个地理标志并排处,我指着“莲池”两个字告诉他,因为我,出生在这里……
友人反问:“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
我说:“最美的桃花源,应该是永远定格在我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故乡。因为无论你长多大、走多远、飞多高,我们始终走不出那方山水温暖的怀抱和那片田野深邃的目光。”
友人于是释然。
2017年10月国庆、中秋双节之际,在牛马司镇刘长胜镇长的邀约下、在小学班主任李海忠老师的点名下、在邵东县文物局李玉明副局长的解析下、在莲池村党支部书记姜胜明的全程陪同下,十几位曾一起同过窗、放过牛、扒过柴、打过架的儿友,暂时放下风景与远方,回到牛马司镇莲池村,沿着被杂草掩盖的河堤、寻找被河水浸没的拦河坝坝座、遥望被河床隔开的沙洲、摇撼那锈迹斑斑的闸门……
“虽然年近半百,归来仍是少年!”李海忠老师依然像当年那样着力赞美他的每一位学生。也许是因为老师又依稀看到我们当年的淘气与顽皮,而且他明了今天的淘气与顽皮,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而这种成熟与稳重,又蕴含了几分陌生与慨叹:——毕竟有的路径我们已有几十年了没再走过,毕竟有些人几十年来不曾谋面……
“看着你们长大、看着你们离开;盼着你们成功、盼着你们回来……你们当中有人已是政界精英、有人已是商界巨子、更有文坛骁将……”数度哽咽中的讲话,李老师的表情和双眼,让我不敢细读与直视,害怕眼泪会像当年淘气的我一样,不听指挥……“但请记得,你们是莲池人,这里是你们的'胞衣地’,你们的根,在这里……”
是啊,正因为永远的根在莲池,所以他乡风景再美,也成不了我心中的“桃花源”。
“故园书动经年绝,华发春唯满镜生;自是不归归便得, 五湖烟景有谁争?”
唐代诗人崔涂《春夕》一诗,道尽了漂泊驿动他乡之苦、自叹年华易逝伤感之情、渴望归隐家园迫切之意,古今游子读后,纷纷泪湿青衫……
是为序。
拦河坝
水草与浮萍闯进我的视野,拦河坝只留下镜头里那几块再也撬不开也搬不走的石头,与那一排柳树一起,守望着一湾河水。
牛群可以阔步走过的桥板,以及可以助力我们飞身跃入大坝下深潭中高高的三角形桥墩,已经无法用肉眼从浑浊的河水中打捞出来……
哪一块石头下面可能会有螃蟹,哪一个水凼里面可能有团鱼,大塘院子里的顺哥哥猜得最准,但这一切如今只能成为永远的传说。
哪一颗柳树下面有歌声,哪一把花伞下的人有了爱情,张家院子的三妹子讲得最清,但这一切也只能成为故事里的事……
记不起是在哪个早晨还是黄昏,下游一千余米处的封江大坝,拉手一切,酿出另一个水面,浸没了拦河坝,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再也听不到大水牛跑过桥面的“咚咚”之声,也就是那一年,我们陆陆续续离开莲池村……
拦河坝,虽然已经浸没在视线之外,而在我们的内心,依然留有那些青涩的声音……
峡江渡
要想去飞机坪看飞机,要想去禁山岭摘茶叶,必须在这里过渡。
听说那个随喊随到、任劳任怨的老渡工姜师傅已经作古,难怪,那条手摇的敞篷木制渡船已经换成了今天的机械化的铁壳壳……
岸边那颗用来系缆绳的老柳树还在,但没几个人能说出它的真实年龄,它一直在流失的岁月里,细数着东来西去的过渡人以及他们不同故事的真实存在。
渡河的过程,大家都会盼望,船儿快点靠岸,我们好展开人生的又一个旅程……
古树、码头、河流、渡工与被渡之人,虽然各自怀揣不同的心思与理想,但一切的一切,到了渡船上便会沉寂与多余。
蓦然回首,你会感觉到岁月中有限的日子正如那脉河水,在悄然流逝着,于是扪心自问,下了渡船的你又将走向何方,落在哪里?
听说渡口那颗柳树被砍伐过不止一次,火烧过不止一次,雷劈过不止一次,但它,依然萌发新的生命。
那就顶礼膜拜一次吧,愿心智亦如这颗柳树,虽经劫难无数,却一如既往的炽烈而又盎然……
老井
即便时空磨去了许多的记忆,在忙碌的日子里,只要想到家门口的那口老井,心中就会充满亲切与感动。
莲池有两口好井,一口在依井,一口在荷叶。
依井原有的那口老井修G60高速时被占用填埋了,后就近新建了一口,荷叶的老井还在,经年应该很久很久了。
无论怎样,滋养我们长大的老水井,其形状都充满着诗意,就像在你某个梦醒难寐的长夜,与窗外的明月一道,老井,会牵来那首唐诗,将你的情愫慢慢酸甜……
老井,偏爱这离乡的孩子。
尽管你的脚印,曾朦胧过她的背影,很多时候,即使是在流年不惊或者岁月静好的安然中,你总会有一根血管为她在颤栗。
苍茫大地上,老井,她的光亮就是一部历史、一条河流、一湖春水,激励着每一位被它们喂养过的孩子,昂然前行……
毛荷老院子
这座曾给予我无数快乐的老院子,它的东厢、西厢都没有了,游亭也没有了,鲜艳的壁画上由当时宝庆府某政要亲手题写有“堪可入画”的偏门也被拆掉了……
毛荷老院子,曾是十里八乡无可比拟的一座豪宅,如今正像一位垂垂老者,在仲秋的气息中,让人只能感慨岁月的凄清……
此刻坐在渠道的对岸,我看到数株红花绿叶的美人蕉,像利剑一样,在穿刺他苍凉的胸膛。
枯黄、零落的叶子被风卷进院子,我们家原来住的牛棚早就不见。但我仿佛还能听到某一种声音,在叮嘱我,秋天来了,就该加上一件薄薄的外套,再被这干干的、凉凉的秋风吹拂……
毛荷老院子,您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正慢慢变老,也都很累。能否有机会泡上一壶清茶,放到那个大大的堂屋里,然后我们集中到两边仅存的窨子屋里,由秋哥哥命令:“开始”!然后齐声声唱起:“铛铛,哪个?过路大哥!进屋沏茶抽烟么?烟也不抽茶叶不沏,只问你屋里南瓜好大了,南瓜茶杯大了……”
当南瓜长到斗箱大时,我们就开始“躲扮”……
那个年代,南瓜可是我们家家户户的一门主食哦。
“躲扮”的日子里,南瓜长得格外的快、也格外的大……
老食堂
一砖一瓦,至今还在等待翻录一群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
快铁与高速公路,已经把老学校切割成一部壮烈的史诗。
内心的疼痛应该来自老学校食堂烟囱下的那几间房子以及那几扇门,而我们脚下的路已经绕过它们,向前延伸……
秋风,向我脸上刮来,那几株芭茅草穗,犹如年迈的老师被秋风凌乱的白发,试图去关爱学生们漂泊的足记,可是,我们的脚步有时停留在遥远的天际。
泥土饱含着秋收的芬芳,我走在路上,发现高速公路那边,新修了一座学校,虽然没有原来那么高大宽敞,但墙壁,至少已被涂抹成一种老红色了。
快铁飞速地从我的头顶掠过,虽有一种怀古的悲情,但很快,我找到了超现实的归宿感,我望见了我的新家,盖蓝色琉璃瓦的那一座……
我变得安静起来,我发现我们曾经穿着布鞋走过的那条泥巴路,已变成一条宽阔的水泥路,我们都已将布鞋换成了大皮鞋,一个个“礚朵磕朵”地昂首走过。
学校,放飞过数代人绚丽缤纷的梦想。
老学校老食堂前的那条泥巴路,同样成就了无数孩子漂泊的足印……
后 记
出于对文章篇幅的考虑,目前暂时只选写了我对莲池的部分印记,我以后还会再写,希望与您一起共同加油努力。
故乡、老家,我们可以为之记挂一生。在某一个实在担待不住漂泊的节点,在繁华和荒芜之间,我们褪去一切颜色,沉淀一下灵魂,回家走走。
守望与思念,是生命里的某种姿态和一种情怀。
很多人,很多事,很多东西可能都会慢慢远离我们,甚至在静静地逝去,但有更多的情愫,更多的力量在潜移默化,并化作成我们生命里的一部分,与身心浑然一体,一起细数时间,一起澎湃人生。
我出生在莲池,但在这里我从未看见过莲花池与盛开的莲花。只是很小的时候听曾在宝庆府里住过的谭二奶奶讲,《爱莲说》的作者周敦颐曾从这里路过,本地一位乡贤仰慕其名,向周敦颐求书求画,周敦颐见此地风景优美,荷开正盛,欣然写下“莲池”二字相赠。谁知后来周敦颐成就为一代理学鼻祖,乡贤后人为表对周敦颐的崇敬仰慕之情,在平塘后山修建了一寺庙,取名“莲池庵”,塑周敦颐金身,以期世代香火供奉。
“莲池庵”修于何朝毁于何代已无从考究,但在离“莲池庵”数百里之外的隆回县城的一处同名为“莲池庵”的佛门净地,有一石碑清晰记载:此寺庙原是从邵东某处“飞”过来的,且在此庙附近有众多周姓市民,自称为周敦颐后代……
当然,周敦颐与莲池究竟有无瓜葛渊源,须待史考论证,但有这么一个美丽传说,我们必当内藏倍惜。
其实,我这种表达,只想呼应序言,我认为,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处“桃花源”,或者如我一样,心中有一处莲池,并种有圣洁莲花。
莲华盛开,有着一种超越红尘的姿态。
其实,人的一生也如花的一生。如若尽心绽放,便能芳香清雅;半开半合,便似醉似醒;浑然不觉,不曾舒展,便为早夭残花……
人世漂浮,我们都在各自的莲池里,寻找花开的契机,以求芬芳一季,灿烂一生。
敬祝您在微风、芳草、露珠、丽日和合中,得一瓣纯净,换一世优雅,于莲池里,如花中君子,圣洁盛开……
【作者简介】刘佑祥,湖南邵东人,祖籍江西丰城。农工民主党员、政协湖南省邵阳市大祥区第五届委员会委员。新闻作品曾多见于香港《大公报》、《香港商报》、人民日报《中国城市报》,现供职于中国互联网新闻中心(中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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