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 | 简单的关系，单纯而持久

来源：《品读》2021年第4期

小区周边，有五六家理发店，有的是新开的，有的是开着开着，倒了，改做别的去了；有的是小门脸，一两个师傅，有的是大店铺，十几号人。

我在这个小区，已经住了十来年，这么多理发店，我也只在一家理发，一理十多年。

那家理发店，不大，有时是两个师傅，有时又忽然多出一个师傅。我差不多一个月理一次发，而给我理发的，永远是那个中年大叔。

去了，如果他忙着，我就等一等；倘若他正好闲着，就会马上招呼我，来了，坐下吧。围上围脖，开始修剪。我不染发，不烫发，也不做别的发型，永远的三七开，这些他都知道，所以不必问，我也基本上不会提别的要求。其间我们也不用说什么话。

尤其让我满意的是，他从不会一边剪发，一边跟我推销办卡买他们的产品，或建议我做这个做那个。剪好，吹干，梳顺，付了款，完事。走时，他会说一句，慢走啊。

我甚至没有问过他姓什么，是哪里人，他恐怕也只知道，我就住在附近某个小区。我没有加他的微信，他也没有我的电话号码。除了每个月来理一次发，我们没有任何交集。就这么单纯的关系，我们已经维持了十来年，算一算，他帮我理了百来次的头发。

一个人帮你做任何一件事，数量达到这么多，都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我知道，只要他还在理发，我的头发就交给他了；他也知道，只要我没搬家，我就一直是他的顾客。

就像跟牢这位中年理发师一样，很多事情，我认定了一个人，就会跟牢他。

比如去菜市场买菜，我基本上只在一个摊位买。菜场很大，卖蔬菜的摊位有二三十家，菜品种类也都差不多。

刚开始的时候，我一定是这家买一点，那家买一点，捡品相好的、价格便宜些的买，后来买着买着，就只在这一家了。

青菜是她家的，萝卜也是她家的，青椒是她家的，西红柿也是她家的。一样样挑好了，也不问价格，递给她，一起称重，算账，付款。

有人会问，你都不问价格，她会不会给你卖贵了，宰你一把？正是因为我确信她不会宰我，我才一直只在她家买。

有好几次，我挑好的菜，她称重时发现其中有几棵不太好，自己主动帮我拿出来，换成好的。这样的卖家，怎么会以次充好，又怎么会因为你不问价格，就给你虚价呢？

七八家卖肉的摊位，我也只选那一家。我知道这些摊位上的肉，其实都从一个渠道进货，价格也基本没区别，只是有人喜欢还价，而货比三家也当然没错。

我不挑来挑去，选择相信他，说来也挺有意思——有段时间，不知道什么原因，菜场里有几个商户的胳膊上忽然套了个红袖章，印着“义务安全员”几个字，也不知道这个“安全”，是指治安呢，还是指食品安全？

反正他也戴了个安全员的红袖章，是几家卖肉的商户中，唯一戴红袖章的。就因为这一条，我选择了他家。

我的早饭，基本上都是在小区边的小吃店吃的。那里有四五家小吃店，做包子馒头的，卖油条烧饼的，下面条馄饨的，也有各种小吃都做的。

几家都吃过后，我基本上就只在其中的一家吃了。听口音，那家店主应该是我的同乡，但这并非我选择他家的原因；他家的包子做得特别好吃，而我正好又特别喜欢吃包子，但这也不是我选择他家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很简单，有一次我在郊区一个农产品批发市场买东西，刚好看到这家店的男主人在买肉，他买了几十斤，都是上好的五花肉。

我问他买这么多肉干什么？他笑着说，天天都要来买的，做包子和饺子用的啊。原来他家的肉馅，都是在这买的，这样的包子，吃着放心。

后来去得多了，他们一看见我来，就会上两个包子，一碗稀饭——这是我在他家吃了好多年的固定早餐。

跟牢一个理发师，只在一家买菜，吃一家的包子……不是价格原因，也不是我与他们多熟悉，甚至不是因为他们的手艺或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选择他们，认定他们，跟牢了他们，只是因为信任。但，就是这层简单的关系，单纯而持久。

作者：麦父

来源：《品读》2021年第4期

原标题：《跟牢一个人》

责编：张初 | 校对：秦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