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行旧事——我跟师傅学中药(二)

【原贴正文】

那时,我们工具落后,只有一台半自动剁刀机,主切个子货(半夏、川芎、白术等),而切柴胡、当归、益母草等把子货多用手工刀。操作间里六把祁州刀一字排开,马师傅、我和四个临时工一人一刀。手工刀是慢,但切的片子真漂亮。师傅也不教,到了就切,我们就看着学样。有时问两句,师傅不是不理就是“没长眼呐”。切了手(经常事)自己到桌上涂煅龙骨粉,用纱布胶布包上(那年头还没有创可贴)继续切。师傅有时走过来说两句“那刀不磨能用吗?”“那手不使劲按着能切好看吗?”,或是推推我们的手,让左手往前,右手靠左。现在想想也就得在实践中学,说多了没用。

后来我从一本书上看到丝瓜叶子晒干外敷止血神效,正好院里有丝瓜就做了一些,我自己切了手就用止血真的挺快,告临时工他们试了也说比煅龙骨好。师傅可能也私自试过,有一天淡淡地说那绿粉快没了,你再做点。我特别高兴,这就是对我的肯定呀。

▲ 切药,图片来自承继堂论坛,感谢

发麦芽,连阴雨4天,眼看麦芽中出了嫩绿的麦苗,师傅们急了,让我们冒雨点火用大锅(杀猪用的那种)炒,半夜才炒完。这批生麦芽成了炒麦芽了。

又一次发麦芽,师傅说80%发芽就行了,我问100%不更好?师傅瞟我一眼“你发吧”就走了。我小学上过《农业生产常识》课:种子发芽三要素,水分空气和温度。泡了一天水分有了,摊在晒场十几cm,一白天翻两次,晚上没人翻。上面的温度不够下面的空气不够。时当炎夏,我拉条席子睡在晒场旁,钟上到2小时响一次,一晚上起来翻了3次。干了两晚上(那会真有劲儿!)再抓一把看,百分百出芽。师傅看了眼睛都瞪大了“你咋弄的?”我笑而不答。那会儿我真小心眼,我问师傅人家都告我了不是。

▲ 麦芽,图片来自刘永俊,感谢

晒药,在师傅眼中是神圣的事。我们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清扫晒场,天儿好还用水冲。每切好一篓饮片我们抬到晒场边(比地面高十几公分)倒下,师傅穿上他的晒药专用鞋(鞋底干净,干别的不穿),用自制的木耙把饮片摊成方形,再用干净笤帚把边扫齐,翻药用一长竹竿贴地左右拨动。摊开的饮片之间有约40cm的走道,谁要踩到饮片上就是一顿呵斥。收药时用耙子推成一堆再扫,专用铁锹装袋。师傅常说药是吃的东西,踩脏了怎么吃。我耳濡目染日久成习,后来我当饮片厂负责人也延续这一传统。现在看见人随便摊药踩药,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先入为主的教育最重要,恶习养成很难改的。

▲ 晒场,图片来自谭沛文,感谢

制姜半夏,我们用蒸法。每笼蒸好时师傅都要挑大的切开尝尝,不麻舌才叫我们下笼。我“继位”后也这样干,一上午吃的半夏相当一个馒头了。我为全县人制药,马虎一下40多万人遭殃,现在可能有人笑我,但当时真这样想的,你当半夏好吃?

▲ 蒸姜半夏,图片来自李强。

公司的理中丸变硬、脱皮,厂家不给退货,公司启动加工厂的制药功能,把这批蜜丸“回炉”。师傅带领我们开包装(蜡盒)、捣烂药丸、炼蜜(嫩蜜)、和坨、搓条、推丸、包装、过蜡——蜜丸的手工制法全学会了。几十年后有人问蜜丸硬了怎么办我张口就答。一次经验记一辈子。

▲ 搓条,图片来自于立伟,感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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