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我小说人物的原型(一)
2004年的3月23日,我辞掉了图书编辑的工作,去了另一个文化公司应聘编辑的工作。工资要比原来的单位低,一个月只有一千二百块。
我住在东八里村,与一位原单位的编辑同住。
他与我同岁,写小说,暗恋大学时期的一位女同学。他是个爱情幻想狂,为了爱神神道道的,总是向我说起那个说不定早已有了男朋友或结婚了的女孩。
我根据他的故事虚构了一篇小说叫《齐春华的爱情》,后来发表后他也看到了。
我担心他对我有意见,因为我把他写成了一个神经不大正常的人,没想到他却能理解。
因为他,我现在仍然记得北京有一条路叫光华路。
他经常从住处慢慢地走向光华路,然后又走回来。
我曾陪着他走过,知道那条路上有着那个女孩工作的单位。他不敢和她联系,他希望能在路上遇见她。
那时二十九岁的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白头皮屑落在肩膀上,有密密的一层。不短不长的黑发,圆脸,眼眸中流露出失意的惆怅。由于时时担心路上会遇见他心目中的女神,他经常在路旁的玻璃门上照一照自己,怕自己形象太差。
我打心里喜欢他,祝福着他。然而我们分别后联系却并不多。
若干年后,他终于是回到了家乡的市里,在一个矿上做宣传工作。仍然在写作。可能也结了婚。他有时仍然会发来他的小说给我看。有时是几十万字的长篇,我看了开头,是很难看下去的。
他出过书,大约有几本,我全都没有认真看过。
在我心里,他仍然是朋友,我只能祝福他,希望他好。
大约,他的日子现在过得也不差吧。
写,大约也在写着。
我总在想的是,一个出版了几部书的人,怎么会让我觉得在现实中的存在并不那么正常呢?我不知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不是正常的!
我的梦,大越可以使我回到一个本来我也并不太熟悉的时代。
例如我的曾经打过日本人,也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舅老爷,我从未见过他年轻时的模样。我十七岁去北京找工作的时,他正在国棉一场当厂长之似的领导。当时有厂报,问我想不想做编辑。我了解了那厂报并不发文学作品,便没有了兴趣。
我二十九岁的时候再见他,他早已退休,成为了一个老人。
他给我讲述了过去曾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我根据他的讲述,写了一篇小说,叫《桃花》。
一次他与战友要从国民党兵占领的黄河一边,回到在黄河另一边的营地。白天过不了河,怕被人发现。晚上他们带着凫水用的葫芦过了河,可过到对面发现少了一个人。
一个叫文文的女战士。
队长让他去找,他又游到对岸,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又不能高声喊,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原来文文陷进泥里出不来了。
他把文文拉了出来,可文文的裤子掉了,蹲在地上不敢起身。
他脱了自己的裤子让她穿上,然后两个人过了河。
那时的人都挺封建,再加上文文也喜欢他,便找到上级领导表示自己的命是他救的,要嫁给他。上级领导找他谈话时,听了这个事他的脸红了。
那时他还不满二十岁,文文也只有十八岁。
他们的驻地在一个桃花盛开的地方,有一次他们一群人走在桃花林里,看桃花,感觉很美。他折了一枝桃花送给文文,文文去闻桃花。那一幕被别人看见,觉得很美。那种美定格在人生命的记忆里,不愿意失去。
在一次战斗中文文牺牲了,死的时候还有一只眼睛没有闭上。
那时已没有桃花了,有人用纸做了一枝桃花,让他献给文文。并要要求他解放以后每年都要来文文的墓前献一支桃花。
我在舅老爷家的窗台上,看到了枯萎的桃花。
我想到了那个叫文文的女战士,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舅老爷。
舅老爷后来自然是结了婚,有了孩子,又有了孙子。但他的心里,一直有着那个叫文文的,留着两条大辫子的,把他叫哥的女孩。
由于忙着在城市中的生活,我现在甚至都不清楚舅老爷还在不在这个人世间。
如果在,也应该有九十多岁了。
我想,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存在的意义,有时候就是通过一个故事,一段话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