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该病上一场(组诗)

皮笑肉不笑

失去自我的人是这样——

他们被现实,被事物的表像迷惑

听觉、味觉、视觉、感觉渐渐失灵

成为不幸的,可笑的人

只剩下机械主义的惯性

和科学主义的仪式。信息社会,物质的人

残存着碎片化的回忆。而他

也曾敏感、纯粹、青春、热情

他露出发黄、有裂纹的牙齿,

咬住一丝透明的空气,咬住我

礼貌报之的一笑。回到家中

我想象他,对着镜子呲牙一笑

在镜中,我看到自己的可笑。

我的那颗心是无辜的,它羞怯地争辨

如果你不能够爱着自己

还配爱着什么?

真该病上一场

他抽着烟,望着窗外

真该病上一场。这样就有借口

从无休止的竞争,以及生活的惯性中

脱身而出。他想象朋友的问候,

亲人的照顾,城市中冷漠的,

陌生人的祝福,有了感动

他需要感动,需要以病床为起点

去别的地方看看。例如去西藏,

风景,已在等待着他。说不定,

还有一场艳遇的可能。而责任心,做为

正常人的义务,折磨着他

令他结束想象,投入没完没了的工作

他真想变成一个穷人,似乎穷人

才有更多的时间和自由。那种

从命运深处闪出的光辉,吸引着

体面、成功的他,而他如何

变得一无所有?

为了爱与被爱

情绪张着血盆大口,

一次次扑向他内心正在建构的世界,干扰着他。

顺从吧!认命吧!

像很多人那样随心所欲吧!

去赚钱!去成功!去撩妹!

去虚情假意!去呼朋唤友!

人生短暂,怎么活不是一生?

而精神,那源自于生命内部的吁求

令他执著于自我,令他与疯狂的欲望斗争,

用耐心、理性、自言自语,来调节和安慰自己,也懂得适当让步,

以便使肉体听命于精神,开花结果

仿佛如此

才配得上爱与被爱

人生准则

守护着渐已形成的人生准则,

——例如享受孤独和写诗,例如一日三餐,工作和娱乐

我严苛地审视着自己,

像条忠实的狗守着家园:陌生者慎入!

虚情假意者,走开!

背信弃义者,滚蛋!

当我用意志建构起生活,陷入与万物息息相关的对立

如果不能按照它们喜欢的样子,它们便不满,

并以各种方式影响、引诱、诬陷、孤立我

——我不断犯错、失败,但决不向投降、示弱

幸福是不存在的

例如性,这令人伤感的花朵

也充满了猜疑、误解、自私、和隐约的罪恶

——人性的复杂,取消了纯粹的幸福

我寻找幸福呈现给我的真实感受

而幸福被包装,贴上标签,成为商品

运往需要幸福的人群

殚精竭虑,费尽心机搜取一生幸福的证据

而幸福不是某个时空,某个人,某件礼物,而是

一种会消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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