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天看大花脸扮戏:如今这一行与过去真有着天壤之别!
在天蟾舞台后台,新排的本戏《杨家寨》虽还有半个多钟点才开场,但是旦角早在梳洗、贴片子,装上那十分繁琐的点翠头面了。可是,特别惹人注目的,是团团围坐着几个大花脸的那一个化妆台。
过去戏班里有句老话,叫做“冻不死的花旦,热不死的花脸”。大花脸上台表演,从化妆到服装都比别的角色要复杂得多。在大热天里,他们是怎样与炎热抗争的呢?
上海京剧院演出《杨家寨》戏单
不抹水粉抹油彩 敷块毛巾吸汗水
就以这出戏里扮演焦赞的贺永华来说吧。前几天,因为天气热得坐着就要淌汗,他就全用油彩勾了脸谱,每场戏演下来,便用毛巾向脸上盖,吸去汗水,这样就不会把脸谱弄坏。有几天比较凉快一点,他便改用水粉勾了焦赞脸谱的白色部分,因为油彩腻而厚重,抹在脸上是使人觉得更燠热。可是,究竟是大伏天里演戏啊!他还不敢把脸谱画得过分细致,因为在每一场戏演下来,他还得用毛巾吸一吸部分脸上的汗水,把因汗水而流失了的白粉再描上几笔。
加上两件“胖袄” 共有四五斤棉花
在贺永华勾脸的时候,扮演孟良的郭仲钦已经扎上了大靠,踱近化妆台边来了,他全用油彩勾了一张火红的花脸,映着电灯光,闪闪发亮。他的身材不大,因而里边穿了两件“胖袄”(共有四五斤棉花),人就顿时显得魁梧高大了。他的打扮引起了扮演北宋奸相王钦若(也是大花脸)的马世啸与小花脸演员伊鸣铎的一番谈话。
杨小楼、钱金福之《青石山》
马世啸一边勾脸,一边说:“人家说六月里的花脸够呛!他们哪知道,咱们现在是在天上哩……瞧,头上电风扇摇个不停,茶水任取任用,四周干净明亮,还有个活动的地方。要是在从前……”他把嗓子提高了一点,对着好几个面上勾着各式“碎脸”的青年花脸演员们说:“那时候,咱们唱花脸的只能坐在后台的'水锅边儿’,因为老板说咱们脏,不让咱们坐近其他演员,怕沾污了行头。试想,面上满是油彩,身上穿着胖袄,人又挤在一起坐在烧滚了水的锅子旁边,那滋味才不好受啦!”
穿得多戴得重 连唱带舞四十分钟
这时候扮演呼延赞的王正屏上妆了。他先抹上了一个油脸,然后,一笔笔地勾上了黑色的虎纹眼,描上了白色的忠良眉,然后再把双颊抹得十分红润,显出了老年虎将的脸型。接着,他穿上粗布“水衣”,脖子上围上厚布“护领”,再穿上两件“胖袄”,又披上一袭夹的红绸“衬褶子”。这还不算,他还戴上厚重的“侯盔”,披上滚金丝绣蟒袍,足穿高统厚底朝靴。在大伏天里,这种打扮已够受的了,可是,上了台还要连唱带舞地表演四十多分钟。
王正屏扮戏照
当他演毕进入后台,早已满身汗水。管衣箱的人最了解他这时的心情了,立即熟练而敏捷地帮他除冠、脱衣,让他好好地歇一会。
午夜纳凉谈演出 今昔相比天壤别
午夜,曲终人散,大花脸们在后台穿着薄绸短衣,轻摇纸扇,叙说演出的心得。当他们谈到大热天演戏比较辛苦时,常常会这样说:“如今,咱们这一行,比起过去真有天壤之别!”
(《新民晚报》1963年8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