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被贬儋州的往事(全文)
今天的海南岛,是座日渐崛起的具有独特热带风光的旅游胜地,每年迎接着数以万计的中外游客来此旅游度假、休闲观光。秀美的自然风光慰藉来者,湛蓝的海水淘洗疲惫的心灵。在世人眼中,这俨然是一处度假天堂。
往事跨越近千年。
古时的海南不仅是文化荒凉大地还是一个徼边荒凉之地,据说在宋朝,放逐海南是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的处罚。公元1094年(绍圣元年),宋哲宗亲政,蔡京、章之流执掌朝政,专整元v旧臣;苏东坡更成了打击迫害的主要对象,一贬再贬,由英州而至惠州,最后远放儋州。苏东坡被贬到海南之时,海南当时是什么情况?当然与现在的度假天堂相差太远。唐代宰相杨炎在被贬海南途中写下诗句“一去一万里,千之千不还。崖州在何处?生度鬼门关。”自古很多流放海南的官员都死在了路途。而当时的苏东坡已经六十岁,生还机会渺茫,他不仅落泪还带着棺木出发,可见其悲壮。
其实说起来,苏东坡在国家最高权力中心曾担任要职,被贬海南后竟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其中的落差巨大,他肯定也苦闷过。而历史上因为挫折郁郁而终之人不少,贾谊、王安石、李商隐、杜牧无不如此,章更甚,一次打击流放就直接“郁郁而终”,相比之下,一生悲苦流离的苏东坡,其自我调节的乐观难道不值得我们学习?!
当时的海南岛生存境况无比艰难,苏东坡给友人的信中自陈: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然亦未易悉数,大率皆无耳。写给子由的诗中,苏东坡自我调侃说儋州生活极差,难得吃肉,当地人以薰鼠和烧蝙蝠作菜。面对绝境的东坡,自有苦中作乐的自我调节能力,他是绝不会长时间让自己呆在情绪的低谷的。苏东坡在海南条件是艰苦的,但他认真面对并且接受了,还找到了其中的意义: “九死蛮荒吾不悔,兹游奇绝慰平生”可见一斑。
现在儋州“东坡书院”的东坡雕像造型源自一个故事:一日,苏东坡穿着斗笠木屐回家,一路上乘着酒意吟起诗来:“半醒半醉问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走到半路,几个黎族少年看着他戴笠穿屐蹒跚雨中,便跟在后面做怪模样,逗得东坡放声呤道:“野径行行遇小童,黎音笑语说坡翁” ,其自娱自乐的心境,让人莞尔。
被贬儋州的三年,这是苏东坡人生的最低谷。然而一代文豪在最落寞、最艰难时,却用乐观的精神,与当地的百姓、与海岛的自然融为一体,并积极融入本土,教化一方,体现了苏东坡理想的文人情怀,面对厄运却能随遇而安、超然物外,并与海南人民结下了深厚情谊。当地百姓不仅为苏东坡父子建房,还送来食物和粗布,供其饱肚御寒。每年腊月二十三是海南百姓的祭灶日,送灶神,他们在拜过神灵之后就把祭肉送给苏东坡。正是因为有海南人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帮助,苏东坡在海南才能过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苏东坡照例把儋州也当成自己的家乡。当年的儋州,民众多取咸滩积水饮用,以致常年患病。为解除民众疾苦,苏东坡亲自带领乡民挖了一口井,取水饮用,疾病便少了,此后,远近乡亲民纷纷学苏苏东坡挖井取水,一时挖井成风,改变了当地乡民饮用塘水习惯。后来人们纪念他的功绩,便把那口井命名为“东坡井”。
苏东坡对海南风俗习惯的影响,最具特色的是对被贬地人民语言习惯的影响。苏东坡在儋州,常接近劳苦大众,颇受爱戴。苏东坡当时讲学用的语言是他的家长话――四川官话。同时他还带动当地的塾师用四川官话讲学,虽然苏东坡当时的四川官话不等于现在的普通话,但却为后来儋州人用普通话授课,推广普通话打下了基础。这种口音在当地乃至省内少数年长的读书人流传持久广泛。
苏东坡居儋州时对当地人的迷信,民族关系,生产劳动习俗等都曾做过积极的影响。通过他的倡导,身体力行而改变了当地人的陋习。他居儋州时,海南岛恶疾流行,而人民又缺少医药的知识,通常是通过迷信活动来治病。为改变当地人的这种陋习,苏东坡对药物进行了研究,并为百姓开方治病,还曾专门向居住在广州城的王敏仲索来黑豆,制成辛凉解毒的中药淡豆鼓,为民治病,自此以后,当地百姓纷纷种黑豆,后人称为“东坡黑豆”。
苏东坡不仅改变了海南人的生活习惯,还积极地改进了海南人的生产劳动习惯。在其著名《劝和农六首》诗中,苦口婆心,竭诚功说黎族同胞改变“不麦不稷”的状况,“改变朝射夜逐”这种单纯狩猎的劳动习惯,革除恶习,重视农耕,改进工具戮垦荒种植发展水稻生产,这样就会“其福永久”。苏东坡的这首《和劝农》诗具有积极进步的意义。
苏东坡在海南所进行的移风易俗活动,是取得一定成绩的。他北归过润州时,有人问他:“海南风土,情如何”?他回答:“风土极善,人情不恶”。
当然,作为诗人、文学家,苏东坡在海南最大的成就是为当地培养大量的人才,也改变了海南的教育史。
苏东坡被贬儋州之初还能住在儋州的官舍内,不久就被认为过得“太舒服”而被逐出,苏东坡与其子被逐出官舍后,用自己的积蓄在城南桄榔林下买地结茅为偃息之所,在当地百姓及数十名学生的邦助下搭成五间茅屋,苏东坡命名为“桄榔庵”,过起了“非人所居,药饵皆无有”的艰难生活。后来由于海南当地的书生学子常来桄榔庵拜访,其间少不了要在会客的房屋里:“问奇请益、醵酒作乐”。苏东坡应海南诸位学子之邀,并取《汉书.扬雄》“载酒问字”的典故,名其屋曰:“载酒堂”。从此,“载酒堂”便成为苏东坡以文会友、敷扬文教的地方。后来苏东坡又将“载酒堂”作其讲学之所,开始教书育人,开始了他人生中最辉煌的足迹!明清以来,学者们相继设帐讲学于此,“桄榔庵”故被称之为“东坡书院”。成为儋州的最高学府。
二百多年后(公元1319)年春,南宋佥海北海南肃政廉访司事大都君行部抵儋州,寻访桄榔庵旧址,购堂屋三间祀苏公像,建两庑廊供郡人子弟从师学习,并种植桄榔为林,重立“桄榔庵”碑铭以示纪念。后因年久失修,祠宇又复崩塌。明成化九年,知州罗杰重修。未几又遭台风侵袭而颓圮。清康熙四十五年,知州韩祜又复重建,复于乾隆年间被大水淹没,仅存一片荒丘。道光二十五年,儋州绅耆们募捐重修。后至民国、现今各政府都相继拨款修茸,其规模渐臻完善。
苏东坡居儋三年,敷扬文教,著述不倦,写下200多篇诗文。士民载酒问字,从游讲学,问奇请益,“当是时,人皆化之”。琼崖名士多慕名而来,拜师求学。苏东坡与弟子们颂诗读经,一时间,西部乃至西南部地区“书声朗朗,弦歌四起”,文风由此兴盛,西部儋耳,一时成为当时海南文化的中心。
苏东坡被贬儋州期间不但开辟学府,自编讲义,自讲诗书,还不遗余力地推行文化教育,培养出了一大批的饱学之士。史书记载海南历史上第一个中举人者姜唐佐和海南历史上的第一个进士符确,就是苏东坡精心培养的得意弟子,苏东坡获赦北归后,他的弟子连续不断的考上了功名,有宋一代,海南历史共出十二位进士,使“蛮荒之地”放射出文化人才的曙光。
后人评价苏东坡之谛居儋耳,讲学明道,教化日兴。琼州人文之胜实自公启之。苏东坡作为海南文化的启蒙者对海南文化的发展,作出了“标琼海之先声”的启迪诱发的重大贡献,在海南文化发展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
这教化一开就是九百多年,不论历朝历代进士举人出了几许,儋州民间至今依然文风诗情很盛。据了解,儋州市有多个诗社、文学刊物和民间文学研究机构,官方还成立了“国学教育中心”,市里的国学讲师每月都进中小学开讲,各类文学比赛经年不辍,新人辈出。
公元1100年正月,宋哲宗皇帝驾崩,朝廷按例大赦天下,苏东坡才遇赦北还,此时,身在海岛儋州的苏东坡已是63岁的老人了。按说,离开海岛回家该是件高兴的事,但真要动身离去,却还是恋恋不舍。海岛三年,不管是海南对于苏东坡,还是苏东坡对于海南,苏东坡在这里度过了他人生最后一个重要阶段,他与时时相处的邻里百姓,产生了一种难以割舍的乡土情怀。
遇赦的苏东坡即将离岛北归,感慨万千的他写下了两首诗:表达了他对这个流放之地的无限留恋和对友人的难舍之情,不仅发自肺腑地将海南儋州称作自己的故乡,而且还将人生的苦难当作一种历练的慰藉。
《别海南黎民表》
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
忽然跨海去,譬如事远游。
平生生死梦,三者无劣优。
知君不再见,欲去且少留。”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参横斗转欲三更, 苦雨终日也解晴。
云散月明谁点缀, 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鲁叟乘桴意, 粗识轩辕奏乐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 兹游奇绝冠平生。
东坡书院,成为海南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
“我来踏遍珠崖路,要览东坡载酒堂”。苏东坡先逝后几百年来,不知多少文人墨客、达官贵人不远万里“到此一游”。
东坡书院的确是个游览胜地。在碧绿如茵的田野上,宛如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吸引着无数游人的向往。突兀峥嵘的松林岭矗立在它的身后、婉蜓娴静的宜伦江环抱它的身旁;院内新亭耸翠、殿宇堂皇、古木幽茂。更有那凤凰树,花红叶茂、鸟儿欢唱。哦,那就是五色雀!当年东坡先生一首诗,使它名闻天下。还有那狗仔花!当年,王安石诗笺中两句:明月当空叫,五犬卧花心的诗遭东坡嗤笑的花,早已开遍在书院各个角落。那花芯中的五片花瓣,形恰似五条小狗,翘首努嘴、缩臂竖耳、弯腰卷尾,卧于其中,十分可人。
东坡书院内的“大殿”、“载酒堂”、“东西两廊”、“耳房”、“钦帅泉”等遗迹,在保存原貌经修茸后,更显古色古香。
最为令人难忘的是书院内阵列的历代碑刻、楹联、匾额等文物,琳琅满目,翔实记载了书院的兴衰与名人登堂的胸臆。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来到儋州,瞻仰东坡遗迹,回望东坡文化,对我们来说,是一次精神的洗礼,旨在缅怀北宋大文学家苏东坡的文化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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