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与想象力

某人省吃俭用买了一件国际名牌衣服，小心翼翼地穿了几天，再小心翼翼地洗涤一新，没想到衣服严重缩水，再也没法穿了。致电客服，客服回答：买我们这个牌子的顾客不洗衣服的。“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某人暗叹。

这样的例子古已有之，不绝如缕。两个农夫去挑水，累了就中途休息一下，一位农夫突发奇想，问同伴：你说这皇帝每天会用什么挑水？同伴回答：肯定用金扁担。成语“芹曝之献”的出处也是类似的故事。从前有一人向村里的豪绅称赞水芹如何如何好吃。豪绅取来一尝，只觉得口里发涩，难以下咽。春秋宋国有一农夫常穿乱麻絮衣过冬。到了春天去田里干活，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农夫感到十分满足，对妻子说：“负日之暄，人莫知者，以献吾君，将有重赏。”

富贵也限制想象力。最有名的是晋惠帝的故事。有一年发生饥荒，百姓没有粮食吃，只有挖草根，吃树皮，许多百姓因此活活饿死。消息被迅速报到了皇宫中，晋惠帝坐在高高的皇座上听完了大臣的奏报后，大为不解。“善良”的晋惠帝很想为他的子民做点事情，经过冥思苦想后终于悟出了一个“解决方案”：“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百姓肚子饿没米饭吃，为什么不去吃肉粥呢？）

仔细推究起来，其实还是富贵更限制想象力。“脑满肠肥”，肠肥容易压迫脑神经，从而限制了想象力，丧失了创造力。所以真正明智的人，即使已经富贵，也会坚持过朴素的生活，从而保持自己的活力。穷人对富贵生活的想象，是一种低级的想象力，虽然也算是人之常情，但终究是无谓。蒙田在一篇文章里说，“真的，眼见我们的国王独自一人在桌上，给许多说话和旁观的人包围着，我私心里怜悯他实在多于妒忌。亚尔风素（Alphonso）王说，在这一点上，驴也比国王好些，它们的主人让它们安然吃草，而国王却不能从他们的仆人取得这恩惠。”蒙田还说，“王子们所享受的真正利益，中产的人都可以分享（骑飞马食仙果是神的事），因为他们的睡眠与食欲和我们无丝毫差异。”

蒙田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没骗我们。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19年4月11日《检察日报》声若蚊蝇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