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丨 客居听溪
总第1399期
图|张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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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斜阳的光线洒下来的时侯,这一天开始走向暮的晚境,但在山水的世界里,这是一个与清晨之美相对应的好时刻。清晨之美与暮色之好,互相等侯。
在石板沟,沟里的水叫得石河。来过几次,也没有问过这溪流的名字,愿意相忘于江湖。听到的时侯也很觉得山人之间,山人与山水之间的相处,既有随意又有适意,听成了得适河。
山水应该是一道极其自然的精神屏风,譬如每一落到这里面,就如同从淋浴的里面出来,满世界就清爽,特别是这个地方人不多,本地的城里人也很少来,相对处于偏居之地。
于是山水植物,自有冷落后的清凉。
在山里吃酒,酒量往往能大。一个是野山好,一个是野菜好,一个是野话好,三好搁一好,野性也好上来,就管顾不得。对面叫八将军峰的山,幽蓝的夜光下,如坐在对面,也放开了酒胆。
峰下溪流,在夜里淌出不一样的声音,来,倒一个,来,喝一个。酒这个东西,离水最近,只要有酿功夫,就有醉风度,虽细流小杯,入胸怀就大的可以天下。恍惚以为溪上,还另开着一桌,餐风饮露者聚之,掬水为酒者痛饮,忽又静的天地皆无,这里是哪里,哪里又是这里。
写俩字吧,墨与水也近。酒后乱笔,写的字形如草如瀑,如倒如歪,皆一副不正经态度。似看到三千万五千万千千万纷披之绿树,似看到雅舍云深松高一枝,似看到对酒无月无奈的不行但可以听溪。
此刻蛙声四起,深谷回应。散之,而不知与何人在何地为了何事。
山里的夜,墨也及不上其浓。想定有一些喜欢在夜里出来玩的,从树上爬下,从峰上跳下,从水里上岸,互相纵跃,以黑夜为白天。
与两先生偷偷出门,他们比我岁数大点,经验丰富,在前面走,影子一短一长,一长一短,来回变化。一边走一边说:走夜路你得耳听八方,因为眼睛看不远。
坐在一个碾盘上,听。
溪流的声音渐渐就大了,水跌落的声音,与石头碰撞的声音,绕过植物的声音,蛙声叫的累了,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这个时侯是青蛙最忙的时侯了,它们从来不是为了什么爱情,它们却有那么多孩子,有水的地方就有爱情,哪怕只是为了生个蝌蚪。
山人唐先生与篆人刘先生,盘坐在深夜溪边的碾上,讨论关于溪里边的事情,也不嫌冷。他们问我:听出来点啥门道没有?我摇摇头。
他们说,山高一丈,水冷三分。
清晨,出门,对面八将军峰又换了副面孔,初阳把最新鲜的颜色朝上泼了一遍似的:此刻的温柔,有点像一个经历过黑夜的男人,与光明同行。
抬头望望住的地方,一个匾:听溪舍。
这座听溪的舍,总共才七八个房间,分别取了好听的名字,每个名字做了个小木牌,挂在门口,风一吹还碰的门响,作催眠用。
比如才生先生正睡的安然。
篆人刘在门外翻了翻牌子:噢,他睡的是抚琴。
又返回去到自己的门前翻了翻:我睡的原来是寻幽,怪不得一直走不到头。
又到琴门前:琴儿,起来了,该去雪光寺上香了。
在院子里坐的国声与海庆兄等一干人就笑的把茶吐出来。
雪光寺就在将军峰下,以前是一个非常大规模的寺院,唐先生的文章刻在寺前。这个文章先是在大城市里发表了,让雪光村的文化人看到,把报纸一剪,回来供到佛旁边了。再后来,更大的文化人看到了,说刻碑上吧。他知道时,已经刻好了,只好如此,不枉雪里来一趟。
寺里有一通碑,据篆人刘说,可惜了,这么偏的地方竟有写得这么好的碑,重新一刻把笔意破坏掉了,叹:多少好字,坏到江湖上了。
雪光寺西,半坡山上,留老寺塔林。村里一老人领着过去,应该过二十几代僧侣,其时其寺,应是宏大的很。只是塔没留下几个,但状大如鼓,造型厚重,很多塔基掩到梯石田上,渐渐化成园田。
这世上,谁不是客居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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