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心 | ​甄锲

作者

歹心

甄锲

贺正的加工厂经营十多年了。前些年效益好,可是让他风光到头的一一福特换宝马、宝马换路虎;厂房也是花八百多万自建的;还有十多台机床的运转,整天象印钞机不停的给他印钞票一样。事业的成功、人生的厚爱让他很有成就感,他的头由此高昂着,眼光朝上,他已不习惯和一般的人主动招呼套近乎了。
贺正是白手起家的,上了台阶后的优越感和飘飘然,倒让他觉得比先前孤立,没有那么大的活动圈子了。于是他培养了两个特别的爱好一一收藏玉石和赌牌,以此来提升品次和熨藉内心那份压抑的张狂。
贺正身材瘦高,颈上的玉珠和观音吊坠非常抢眼,经常攫取一大把的目光。如果聚焦的眼神稍微移动,就会发现他手指上的翡翠大戒、还有手腕上晶莹剔透的玉珠缠绕。这些物件透露的信息,会让人慑服他特珠的品味品质。如果再把眼光停留在他手中那对不停翻转玩耍的玉石滚球上,让人直观感觉的就不只是他表现的品次,还有透露出来的让人联想的富有和引发的嫉妒的眼神了。然而,贺正喜欢玉如痴如醉可是真的。新疆的和田玉,辽宁的岫岩玉、河南的独山玉、陕西的蓝田玉以及缅甸翡翠的A货B货,他讲起来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对玉石偏爱的贺正常去中缅边境,长了的见识,积垒起来的知识,让他由喜欢玉从此开始了睹玉,他在上面下了功夫的,还真赚过两笔。
贺正对赌牌也是情有独钟的,这个早年前就开始玩练的本领一一什么麻将牌、扑克牌、川牌可谓样样拿手。贺正之前的赌牌只是娱乐或一些业务需要上的应酬,属小打小闹意思意思。后来日子好过起来,有日进斗金的实力,牌艺娴熟的自信,小打小闹已不能给他带来刺激上的享受,逐步递增的筹码于是象盐一样,让他越吃越咸。贺正运气不错,很长时间的手红,让他觉得人生的风光到处都是,生活无限美好。
可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三起三落活不到老!贺正对应验这话的感触最为深刻。
世间上没有恒定不变的东西,贺正之前红红火火的生意,随着同行的崛起和数量的上升,被挤压冲击的后果是订单量越来越少。贺正想调整改变,以提高企业的竞争力,但整批落后设备更新换代需大把资金的压力又让他犹豫不决。三角债也让他头痛不已,货款久催不到,应付的材料款、工人工资、银行还贷却象车轮战逼迫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样的状况下,贺正没有坚持多久,没有当机立断改变经营策略的后果,是最后资金链彻底断裂,只能停工停产,还拍卖了设备厂房,车子房产也被迫还帐抵债。贺正的人生一落千丈,没落萧瑟的景象,让他走路已没有了高昂的头,眼光有些躲躲闪闪,胸前手上的珠光宝气消失了,人也越发显得精瘦。
最让贺正怀疑人生的,是他孤注一掷的争取。他东拼西凑搞来笔资本,揣着去云南的腾冲,原想凭着以往的经验,在原石上捞一把,重新翻盘。没想到运气跟他作冤对似的,不但颗粒无收,还血本无归。他只好垂头丧气的回来,沮丧的神情不言而喻。
贺正有些灰心了,没有了创业的资本,拚博的激情。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贺正唯一的生存方式和生财之道,就是寄托在颇为自信的牌桌上了。可人生如戏是真的,屋漏又逢连夜雨,行船偏遇挡头风的事是常见的!以前顺风顺水的势头突然不见了,沾睹就输,以往让他跑得飞快的牌局邀约,现在闻之战战兢兢,畏而却步。
被修正得服服贴贴的贺正,没有了内心的燥动,深居简出静待时机,翘首期盼美梦的出现,成为了他的常态生活。
这时候,他手机有个信息提示,一个备注名为月巴妹,头像为驾驶宝马的截屏图在不停闪动。他随即点开,对话框里传来的内容是: “在干嘛呢?”
贺正马上回复: “在家,正看电视。”并不失时机的主动跟进一句: “你呢,在哪呀?”
贺正对这个叫月巴妹的好友很上心,他虽然都记不得怎么加的这个好友,加了有多长时间,但他对这个开着宝马讲做园林工程的头像却印象深刻。认识后不久,贺正主动联系过对方,月巴妹都爱搭不理,或偶尔不冷不热的说上一句。之前的贺正也是不受冷落的,你不理他也就不睬了。于是,这样状态有多久他是记不清了,反正上年,没有三年也有两年,各自潜伏在对方的朋友圈中。
月巴妹今天的主动联系,让贺正眼晴一亮。她不是开着宝马,做着工程吗?假如走近这个肥妹,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倘能在她身上弄点业务什么的,不失为一个好的翻盘机会!
“在小区散步。”月巴妹有了回话。
“小区散步有啥意思,出来逛公园爬山,还锻炼身体。要不找个地方喝茶?认识几年了,该见见面啦!”贺正逮住机会发出邀请,并随附一个笑脸过去。
月巴妹未置可否。静默,好一会的静默后,月巴妹有了回复,她说:“我在外地忙事,好久没回了,朋友开的茶楼邀请了多次,准备去坐坐。你来一起吗?”
“不去!”贺正的回答很干脆,随后补充说:“你朋友的茶楼,我和你去,怕一会你老公来揍我!”说完这句后,一串憨憨的玩笑表情发了过去。
“我老公在外地一一”月巴妹或许为了打消贺正的顾虑,或许是宠口而出。
月巴妹的话让贺正有些惊喜一一这是一句有着某种暗示的话,可以随便透露,肯定是个随便的人;宝马香车、园林工程散发的光环,说不定只是她老公的功绩,她可能只是一个坐享其成的后宫老大。这类人对财富的炫耀没有表现欲的时候,孤独、空虚往往是她们内心最大的恶魔,会驱动着她们寻找生活的刺激;如果再有冷宫待遇,佳丽威胁,劈腿的事对她们来说就有最充分的理由一一贺正这样想,似乎觉得达到目的只是信手拈来的事,他决定把握这次机会。
贺正心痒难骚,憧憬着金钱美女鱼和熊掌的双双兼得,但他是精明人,防备之心让他提了个要求,他说:“我出来可以,得换个地方!”
“你说哪里嘛?”
“你们那面,我不熟悉!”
“那先来通心苑门口,见面再定可好?”
“就这样,一言为定!”
贺正话刚说完,手机视频声突然响起,仔细看正是月巴妹发出的邀请。
“什么意思?先打前站?”贺正忙摆正姿式,放远距离按了接听,只见手机正框中一个笑靥瞬息即没,贺正记得最清晰的就是饱满的脸颊上那颗明显的黑痣。
“快点,不见不散哟!”
关掉视频又弹出一条消息,贺正同样回复: “不见不散!”
贺正不再犹豫,翻身坐起,然后出门打车,一会工夫就到了通心苑小区大门。他左右细看,没见有等候的人,便拿出手机,按通语音打了过去。语音响着没人接听,却听见右侧面不远处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这的,快过来!”
贺正走了过去,正想该怎样开场说话,月巴妹也迎了上来。她富态匀称,笑靥如花,上来就挽着贺正的手臂,没有半点生分和拘束,然后爽朗地说:“喊你去我朋友那里,你不去!这里有逑个茶楼呀!”
贺正被月巴妹的言行感染,也象老熟人一样的亲近。另外他觉得月巴妹比想象的好,就算脸颊上那颗黑痣是瑕疵,然肤色白皙,修整得体,虽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贺正心中窃喜,揣着财色兼收的心思说道:“这可是你定的地方哟!不去茶楼,就在小区里面走走也可以呀!”
“你龟儿茶楼都怕熟人,小区里不怕呀!走,往前走一一”
贺正被月巴妹挽着拖着往前走,他虽久经世事,还是有些迷茫。正有说有笑边走边聊扯些闲话的时候,月巴妹的电话响了起来:“喂!一一晓得去哪个鬼地方哦!一会发定位给你,快点过来,给你介绍新认识的亲家公!”
贺正有些不自在了,月巴妹亲热的称谓让他惶惑,他怕欠莫名其妙的债。另外他也觉得,刚认识才几分钟,月巴妹就把他泄露出去,是久经沙场的游刃有余,还是有头无脑的了无顾忌?贺正总觉得哪里不对一一再怎么说,这也不是光彩的事,哪是拿来炫耀的呀!
“那的那的一一”月巴妹突然指着路边的仁和茶楼大声叫道,“就这里了,走一一”
进了仁和茶楼,大厅里有稀稀落落的茶客。贺正要了个包间,安排了茶水,坐下准备和月巴妹细聊,朝着他的目的推进。
月巴妹没有坐下,她有些兴奋,乐不可支,笑声不断中吐出一连串的问话一一 老家是哪里的,现在干什么呀?你太像我老公了,你看,这是他像片一一
月巴妹乐呵呵说着,忽然就把贺正的头抱着紧贴在她的酥胸上。贺正一阵陶醉,双手也不失时机的放纵了一把,随即一阵淫邪的笑声泛起,充盈着整个房间。
嘻笑过后,月巴妹突然裙子上翻,露出两条大白腿和勒得紧紧的收腹裤一一贺正吓了一跳,正惶然间,月巴妹说: “你看我好胖!”
贺正正要投其所好,讲讲环肥燕瘦,各有所长的话时,月巴妹的电话响了,她接过电话,大声喊道:“妈的啰嗦,发位置给你的呀!快,三个七房间。”
一会工夫,两女的走了进来,一个年轻漂亮,姿色出众,自报家门叫李艳,在城里开诊所,老公做桥梁工程;一个膀大腰圆,环佩叮当,自称蔡姐。两人进门,两眼盯着贺正,放射的光芒似乎在挑拣猎物的轻重肥瘦。蔡姐趁月巴妹喊水的瞬间,突然撩起贺正衣服的前襟,对李艳开玩笑说:“有胸毛,是你喜欢的类型!”随后一阵嘻嘻的大笑。
贺正在风月场上并不拘瑾,先前日子好过时,什么樱桃樊素口、扬柳小蛮腰,大小场景也是见识过的。他见几人言行随便,举止轻佻,为融入这种气氛,也随手在蔡姐胸上一按,开玩笑说:“你也不错,壮实!”
李艳附和说:“那是她的资本,好多人都喜欢!”
一会月巴妹进门,李艳说:“你妈的喊我俩来,就坐着干吹迈?我可不陪哟,要不打麻将?”
蔡姐马上赞同,并随手按了麻将机上的按钮。
月巴妹说:“打呀,怕你哟?姐从来不闪哈!正好我们有四个。”
提到打牌,贺正便手痒心痒,但每况愈下的窘境,已让他早有收敛,一般少打,大牌不打。李艳蔡姐要打牌,他有些犹豫,抬头见月巴妹盯着自己征询的目光,他想,要达目的,可不能输了码头,即使输了,网贷还能刷出钱,怕什么。但他还是心虚,问道:“你们怎么打?”
月巴妹讲了她们的规则,贺正心里咯噔 :“几个肥婆,有个性!”骑虎难下的他不好抗议,也不想露出家底败了山门,说干就干。几把下来,贺正开门大吉,他见几个都把现金摔面前来,便说道:“筹码翻牌记帐,结束清算就是了,现在哪还用现金?我可没带哟!”
李艳狡黠一笑:“没事,我有现金,这样打真实,你要没得了,扫我就是。”
“乌鸦嘴一一”贺正牌场经验丰富,最怕一语成谶的话,他相信打牌的运气是一点不能破坏的。
果然,半场下来,贺正就犯迷糊了,他在李艳处换了两回的现金已所剩无几,关健是麻将象跟他作对似的,想什么不来,怕什么来什么,糊牌总是慢人一步。贺正有些怯场了,他知道形势运气这样,这天就难搬回了。“这样下去得了哦!别到时收不了场。”贺正想。
贺正又在李艳处换了回现金,没一会就输光了,他已沉不住气不顾场面了,直呼倒霉的同时,麻将桌敲得当当响。又过一会,理性让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便装样打个电话,然后起身说有事先走了。
贺正离开的时候,月巴妹、李艳、蔡姐并没有挽留,他很有些灰溜溜的感觉。出门来,贺正心里直恨自已起的歹心,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华灯催灿,夜色苍茫,春夏之交的夜晚,贺正没有感觉出一丝的寒意。他踽踽独行,不想突然被路边的一人叫起:“老贺,咋在这里?”
贺正定晴看是经常一起耍的桂焕兄弟,也能感觉到他说话时满嘴的酒气。他忙叫苦不迭:“刚打牌出来,输惨了!”
“哪些一起嘛,咋不叫我?”
“几个老美女,富婆,我也才认识。真该叫你,说不定还不会输钱。”
“才认识?几个老美女?是不是有个脸上一颗大黑痣?”
“对一一”
“还开个宝马车,说做工程的?”
“对,对一一你咋知道?”
“开她妈个头,做个卵工程,骗人的!装起有钱得很,假的!几个打假牌,专门钓人来整,我前面被她几个套了八千多,吃了哑巴亏,从来没说过,龟儿哄你!”
听了桂焕的话,贺正突然警觉,细思前后过程,越想越象一个局,越想越象一张网。他忙掏出手机,只有微信联系方式的他想拔通语音求证斥责,却见月巴妹发有一条未读信息:“你是输不起的人,我拉黑你了,我们不适合做明友一一”
语音果然不通,拉黑是真的。贺正破口大骂,肠子都悔青了。

作者简介

罗文進,笔名甄锲。汉语言文学专业。用文字记录生活、表过情感而臻于完美,一直是不懈的努力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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