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东西老去,新的生命在生
二月时,我带我爸妈去了次北京。
那时,我爸妈已然知道我今年是要结婚了,因为春节我把人带回去了。
他们从北京回去的第二天,就开始收拾院子。
其实我家院子是不用收拾的,陕北的农村差不多都是那样的布置,五间上房,三间西房,西房旁边有一个库房,有一个车棚,有一个驴棚,驴棚在正西,它的正东是个羊棚,但我家已十来年不喂羊了,羊棚就放驴草了。院子是水泥地,也就是硬化院。这是政府的政策,最开始我想政府是为了好看么,给每家每户的院子都铺成水泥的,后来才明白是为了收雨水,在相对缺水的陕北,夏天是丰水期,冬天就是蓄水期了。
我家上房最早之前是个土房,土房就是下半部分是土墙,上半部分是砖头,那会窗子还是木头窗,是用纸糊的。每年过年时,就让村子里的画匠画几幅画贴上去,再剪个窗花。一般画的都是梅竹兰菊,花鸟草虫什么的,那时的箱子柜都要画上画的,现在是没有人这样做了,窗子也统一是按玻璃的。老土房是在我哥12岁盖的,这个记忆不知准确不?反正别人问起时,我就说那时候我哥正12岁呢,现在他32岁了,二十年已经过去了。
老土房盖了没几年,我们就盖了三间西房。西房已经不用半个土墙了,那时候我们家已经有了电视机,我们再也不用夜里跑到别人家看《包青天》《甘十九妹》和《白眉大侠》了。还小的那会,就特别想有一间自己的房子,再有一个自己的箱子,箱子里可以锁着没有啥秘密的日记本了。
西房盖好后,也是我大姐快出嫁的那一两年,老土房就拆了又盖了五间房子。因为我家地理位置比较低,夏天洪水从山里下来时,会冲进外面的院子里,外面院子里种的瓜果蔬菜就全被水淹了,正在要吃的时节,真是特别可惜。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爸会把西瓜种到南洼那么远的地方,想吃个西瓜,还要带上勺子跑那么远,真是累啊!
所以我们盖上房时,就把地基垫高了很多,比里面的院子大概高出一米多。这样不好的一点时,冬天下雪时,往下走可要很小心了,否则一个跤摔的屁股疼。那个时候,我们外面的院子还是很丰富的,有葡萄树,苹果树,梨树,杏树,桃树,栗子树,门前还有一排白杨树,好看的很呢。
后来我经常跟我爸在这几个房顶上扫雪,冬天雪下的特别厚,要扫很久,冻的人脸和手都红了。
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年,再没什么变化了。
这期间,我大姐二姐我哥结婚了,我奶奶我外公去世了。看起来好像一切都是静的,其实时间没有放过任何人,我们都在潜无声息的走向命运的深处。
最开始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我爸妈又要翻新房子,要把院子垫高推平,再给上面裹一层水泥,真的是很麻烦的。现在突然明白,大概那就是活着的一种方式。有些东西不断老去,但也要变换着形式,以新的面貌走下去。
嫂子在群里发视频,陕北的天还是很蓝,太阳明朗,没有风。院子里外都特别宽阔平整,几年前就听我妈说,等我结婚时,要在收拾下房子,也要把家里再刷新一遍。大概我结婚只是一个时候,而他们过的就是所谓的光景。
我们年轻时,害怕麻烦,觉得能省的就都省了。
但活着的意义,就是一步一步的走下去,那些对于我们的形式,对于他们而言,是极其深远的生命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