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力 || 长篇幽默小说《民办老师 》下集 第十七回：​梦境隐僧释因果 荷叶青鱼续前缘

民办老师下集

十七回

梦境隐僧释因果

荷叶青鱼续前缘

中国有几句古话说得好:生在苏州长在杭州，食在广州死在柳州。意思是苏州风水好杭州风景好，广州美食好柳州棺材好。据说后面还有两句:丽江丽水，惠阳惠山。

这里只说丽水，一听就是个好名字好地方好风水。丽水地处浙南，地势西南高东北低，多山地丘陵。亚热带季风气候，雨量充沛温和湿润，资源丰富出产多样，真正的鱼米之乡富庶之地。

丽水秦朝属闽中郡，汉代为会稽郡，唐代改称处州。民国曾一度成为浙江省省会所在地，解放后设丽水地区行署。二零零零年改为地级市，是浙江最大地市。东邻温州西接衢州，南抵宁德北靠金华。东北临台州，西南与福建南平接壤。

丽水自然景观绮丽多姿，山川河流纵横交错。西北有仙霞岭，南部有洞宫山，东北有括苍山，瓯江闽江钱塘江均发源于此。人文景观数不胜数，历代名人层出不穷。光史上留名的刘基就有三位，其中就包括名相刘伯温。

奉旨填词柳永先生名作《望海潮》，对浙江的繁华盛世极尽描绘。其中说到三吴，即吴郡吴兴郡会稽郡，会稽郡就是现如今的丽水。

东南形胜

三吴都会

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

风帘翠幕

参差十万人家

.........

有三秋桂子

十里荷花

话说何德何能携娇妻返回故里，拜见父母大人乡党诸人。父母见了二人自是欢喜，拿出祖传的金银首饰翡翠戒指送与儿媳。又闻听儿媳已怀孕三月，更是欣喜异常。每日里不是银耳红枣莲子羹，就是当归淮山煲鸡汤，敬如神明奉若上宾。

乡贤亲戚闻听消息，也纷至沓来送礼送物还送红包。见到叶芳赞叹不已疑为天人，都夸何德何能会读书有福气，抱得标致美人归。古人所说真实不虚: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有人又问了:浙江不也一样闹文革破四旧吗?哪来的金银首饰红包礼物?其实各位有所不知，虽说都是动乱岁月，各地政策法规还不完全一样。有些地方脑筋死板左得离谱，有些地方把握分寸灵活运用。我们不妨拎出几项比较一番。

比如说割资本主义尾巴，全国一盘棋毫无例外。但各地理解程度执行力度不一样，其效果结果后果自然也不一样。我们那里不仅割尾巴，连屁股都割去一大半。农民不让养猪养羊养鸡养鸭，不让纺纱织布种瓜种菜，不让赶集当闹自由买卖互通有无，这不是瞎胡闹乱套吗?

浙江也割资本主义尾巴，但只割尾巴上的毛。看起来割得光秃秃，其实不伤筋骨。金华火腿照样出口，说是支援世界革命。湖州毛笔照样畅销，说是供全国人民批判封资修写大字报用。猪牛羊鸡鸭鹅照养，说是抓革命不忘促生产。政策还是那个政策，就像那个歌里唱的:

星星还是那个星星

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

山也还是那个山

梁也还是那个梁

.........

再比如说基本国策计划生育。广东至今信奉老祖宗的古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那里领导理解，只要生了孩子就算有后无论男女。人家理解后不仅仅是后代，而是继承香火的男丁。女儿当然也是后代，但总归要嫁为他人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三从四德中华文明根深蒂固，岂能说改就改的?

就是在当年高压线下，人家政策也是弹簧式灵活性。庄户人家如果第一胎是女孩，允许你生第二胎。如果还是女孩，你还可以继续耕作，直到生下带把把的为止。违背了政策咋办?人家有办法罚款啊!价钱公道。既解决了百姓实际问题，又增加了地方财政收入，有啥不好呢?

有人说，有钱当然可以认罚，那没钱的咋办哩?人家也有办法，没钱先欠着，等孩子长大了再还也不迟。我们红色江山万代红，你们有家有室有老有少拖家带口，莫非还怕你跑了不成?君子协定两厢情愿，不得反悔违约哦。

我们那里，乡人为了生个男孩传宗接代，四处逃避流浪远胜当年走日本。再说罚款，一是天文数字让人当场吓晕。二是要现大洋，不赊不欠犹如商家。如是没钱，牵猪赶羊搬东西拆房子。罚光搬光拆光新三光政策，比东洋倭寇鬼子好不了多少。

说几句马后炮的话。如果当年不是那么主观武断赶尽杀绝破肚子扎卵子拆房子，也不至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人笑话，现如今又来鼓励勉励奖励激励生二胎三胎!这有点像是右派摘帽抓你也对放也对，你就谢主隆恩吧。

只是苦了那些开除公职生计无着者，还有拆房拆墙无家可归者，更有被迫无奈自尽身亡者.........当然，那些超生罚巨款的大爷们多少也有点冤枉，听说老谋子正在找律师维权哩!

诸位看官别以为只有乡下人愚昧无知，才要生男丁传宗接代继承香火。其实不然，单我认识的就有两位厅官犯事。一位降级使用退休还是科级，一位开除公职回乡务农。现在说起来二位不但没错，还是先驱功臣劳模英雄呢!时也运也。

再比如说寺庙。我们那里通通拆除，砖头木料通通运走修建牛栏猪舍，和尚尼姑一律强制还俗。人家的做法也不一样，寺庙保留下来改作牛栏猪舍，两全其美还省人工。和尚尼姑或还俗结婚生子，或远遁深山老林，或留下养猪养牛，悉听尊便各得其所。

说到佛教寺庙和尚尼姑，我们的故事又要开始了。何德何能和叶芳访亲走友四处应酬，时间过得飞快。初六七回到丽水，元宵前务必要赶回学校，算起来也只有个把礼拜。天天忙忙碌碌吃吃喝喝也有点劳累，便想出去散散心放松放松。

两人一合计，便辞去朋友吃请，去清凉谷慧云寺一带观光游玩。那日阳光正好春风得意，两人牵手信步说说笑笑逶迤走来。远远看见莽莽翠青之中显出一片金黄，原来慧云寺到了。

慧云寺始建于唐朝距今已有千年以上，香火旺盛时僧人尼姑高达数百人，信徒香客游人终年不断。如遇释迦牟尼成道日观音菩萨诞辰，那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寺庙同人间世事一样，也有时运好坏兴衰沉浮。慧云寺历经战火纷乱饱受沧桑，建了又毁毁了又建。最近一次修缮是乾隆年间，算起来也有将近二百年了。

这次遇上文化革命在劫难逃，菩萨罗汉通通砸毁匾额对联全部铲平。所幸寺庙未拆，只是改成了草料仓库堆放杂物。那些和尚尼姑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一老者因年事已高且无处可去，便自愿留下来照料仓库。队里送些五谷杂粮，自己种些瓜果菜蔬。白日里做些世俗杂事，晚上孤身静坐默念佛号。

何德何能和叶芳原本想去看看寺庙拜拜菩萨，却未想到如此荒凉衰败。心里不是滋味正想转身离开，忽听一个声音传来:两位施主远道而来，失敬失敬。那声音清正缓和不温不燥，循音看去一清瘦老者轻步走来。灰色长褂方口布鞋深色旧帽，两目清澈面容慈祥略带微笑。僧不僧道不道，却也不像俗家。

两人急忙回话:我们只是逛逛看看，没有他事，多有打扰。老者微微笑道:来的都是客，有缘方得见。敬请二位入内饮茶一杯。两人正好走得有点口渴，便随老者进去喝茶。拐过正殿来到后面见一竹篱笆，有门无锁亦无他人。

别看寺庙外面荒凉破败，大殿里面堆满杂物乱七八糟，篱笆里面却又是一番光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株腊梅，曲里拐弯与众不同。那花开得正好，散发淡淡清香。再往里走有一石头圆桌三个石凳，桌面刻有浮雕画。虽年代久远几经磨损，依稀能看出几杆风荷几尾小鱼。

老者端上茶来，每人面前放一杯。何德何能也算见过世面，只见那茶杯可不一般，隐隐约约有光透感，像是小米粒在晃动。那茶也不是一般的茶，暗香浮动金色灿烂令人惊叹。

老者静静坐下，先是端起茶杯闻了闻，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才招呼道:二位请用茶。叶芳毕竟见得少，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茶这么香?老者徐徐说:也不是什么好茶，我摘的初秋胎菊和新开梅花。说完又补了一句:只是这水是钱塘江源头雪水。

二人啧啧称奇，不再言语，只见茶雾丝丝缕缕飘飘渺渺许久不散。少顷，老者突兀问了一句:敢问两位施主，可是一人姓何一人姓叶?二人心有所动，欲问其故。老者摆摆手，喃喃自语: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说完两眼微闭，像是入禅又似睡去。

何德何能和叶芳不敢惊动老者，蹑手蹑足轻轻退出，顺来路回到家中。同父母大人说起此事，父母说此人乃慧云寺原主持释其空大师，现改名为袁本，据说能知过去未来之事。二人听了诧异不已，半天作声不得。

却说那夜，两人同时做了一个梦。那梦前半截与白天所见大致相同，后半截是老者身披大红袈裟，与二人细叙前世今生因果轮回。梦里一会是老者亲身讲述娓娓动人，一会是画面切换变化栩栩如生。有点像是蒙太奇旋转变幻，又有点像是科幻电影扑朔迷离。

说起这因果二字，最是稀奇古怪匪夷所思。天下万物皆有灵性，生死轮回亦有定数。来来往往纷纷芸芸不绝如履，其中有人类也有兽类，有花鸟也有草木。有报恩也有报怨，有聚合也有分离。有些此生为人下辈为兽，也有些此生为兽下辈为人，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说不明是何年何时，此地原为一偌大水塘。塘中水草丰茂鱼虾成群，尤其是莲荷至多。每年三四月，荷尖出水袅袅亭亭最为动人。有诗云: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到了五六月间，莲梗挨挨挤挤荷叶遮天蔽日荷花争相盛开，又有诗云:

接天荷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

但说塘中有一青鱼，那年刚刚长成，玉鳞细白晶亮。不知是何缘故，每每被一黑鱼追咬。黑鱼身手迅捷凶猛异常，常躲杂草丛中伺机出击。青鱼防不胜防万般无奈惊慌逃亡，只好躲在一枝老荷梗下暂避。

那荷梗坚硬挺拔长满荷刺，每当青鱼游来便随风弯下给与庇护。青鱼心存感恩，日久自然生情，便致意老荷:他日转世为人，愿与君结为夫妻，共享鱼水之欢。老荷频频点头，欣然应允。

那年正遇汛期，大水冲倒了龙王庙。青鱼势单力薄抵挡不住，只得顺水而下任其漂泊，晕晕乎乎碰碰撞撞，不知到了何方何地。老荷本想随青鱼一同前往，无奈脚下有根泥中有藕动弹不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青鱼自丽水一路冲刷进入太湖，又辗转到了江西鄱阳湖。后来又溯水而上到了赣江，再往上转入袁河渝水。斗换星移岁月流逝，青鱼历尽沧桑，始终记得荷鱼之约，日夜忘怀不得。

匪夷所思的是那黑鱼，竟一路跟踪而来，暗中追随也到了渝水。黑鱼最是凶狠狡猾，天生伪装色来无影去无踪。遇水则游遇泥则遁，实在是天旱无水，它还可以钻入洞中以挨日月。待到春归水至又生活鲜猛，你去哪里寻它?

黑鱼本是肉食动物，专以鱼虾腐肉为食。这厮也怪，这么多年并不捕食青鱼，只是恐吓挑逗戏弄。惊得青鱼四处躲闪逃遁，又没有地方可避，也没有何物可靠。日日担惊受怕，加之思念过度，时间一长就患上抑郁症。念念叨叨痴痴傻傻，不分日夜苦挨岁月。

却说那日有一农夫，路过水边见一青鱼。那鱼好生奇怪，见有人来也不游走也不害怕。一身青鳞白光闪烁似有灵气，两眼哀怨有加如在滴泪。农夫心中大喜:老婆兜崽将要临盆，这么大一条青鱼用来煮汤，正好补补身子。

随即一想，时值春天鱼要产子，吃掉母鱼殃及其子，这缺德之事千万做不得!但这青鱼长时间停留岸边也不行，就算我不吃你别人也要吃你啊!便用手托起鱼，放入深水让其逃生。谁知那鱼调转头又向他游来，几次三番都是如此。

农夫本为善人，但也有些信命。心想莫非这青鱼生来就是为老婆煮汤补身子的?也许煮汤就是它的崇高理想毕生追求?我也不能拂了人家一片好意啊!农夫便把青鱼带回家，煮了一锅浓浓的汤给老婆喝了。

事有凑巧，老婆喝了鱼汤浑身是劲，那夜产下一女婴。那女婴生得方头大脑周周正正煞是可爱，最有趣的是一落地就睁开眼睛晶莹透亮，那眼神似曾相识。两嘴微微上翘，似乎还在笑呢。

因为是头胎，夫妻俩自然高兴异常。接生婆说，我接过几百个初生儿，还没见过一生下来就睁开眼睛会笑的哩!又见她方方正正，便给她取名为叶小方。到了上学读书的年龄，那班主任说，女孩子还是叫小芳好。加个草字头更易生活，就给她把名字给改了。

再说那老荷度日如年，耐心待到秋来结子。掉落湖中随水一路飘散，也不知去哪里寻找青鱼。颠沛流离历经磨难饱受风霜，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多少代。从丽水进太湖转运河，正好遇上南水北调，七弯八拐最后到了京城。

那莲子在京城停留多日，四处寻找青鱼而不得。京城天气有些古怪，先是沙尘暴后遇暴风雨，随着积水冲入下水道流进护城河。后又河泥沙俱下混进主河道，再浩浩荡荡涌进黄河。又辗转长江进入赣江，终于也来到袁河渝水。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老荷和青鱼，一个从春天由北向南游到渝水，一个是秋天由南向北漂落渝水。悠悠岁月茫茫人海冥冥之中，荷鱼之约历经磨难今日终于履行。

荷叶荷叶，荷叶相遇方可成其好事。老者微笑着喃喃自语，把两人同时惊醒。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哪里有老者踪影?也不见老荷青鱼黑鱼诸物!一声雄鸡高唱，正是午夜时分。

两人再难入睡各自叙说，方知乃南柯一梦。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简介】刘伟力，江西新余人氏。少年轻狂取名过大，后改微力戏称微哥。

一不小心成了书画家。篆隶古朴厚重，草书奔放大气。绘画作品笔墨清新，尤擅山水竹荷。

最神仰是玄学家。遍访名山大川，苦研古方秘籍。尤擅相字测字，临场每有奇效。

勉强也算是作家。出版《现代公共关系》、《到深圳求职》等书籍多种。姓名联格调高雅，堪称一绝。目前正撰写教师四部曲:民办教师，公办教师，特区教师，美国教师。

最动人处为人豪爽，谬语憨笑，交游天下。人无贵贱，只为投缘。万物有灵，皆有因果。

2013年《中华国粹》封面人物。《中国收藏》誉其为一一实力派，国学底，文人气，多面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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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杨来治（河南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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