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云贵：秋雨细无声

秋雨细无声

申云贵

傍晚时分，又落起雨来。秋天的雨，密密麻麻，像一张无边的网。“网”中的城市，人也匆匆，车也匆匆，空气显得异常沉闷。虽然我不讨厌雨，只是这雨一落就是七八天，没完没了，心里不免也“长”出一张“网”来。

药店生意清淡。此时，我坐在柜台后，心情坏极了。昨天上午，一个中年妇女来药店买药。她买了一盒“罗红霉素”，给了我一张100元的钞票。这妇女就住在对面的旭日小区，见过几次面，也算是熟人，就没有仔细看钞票。妇女走后，我却发现钞票是假的。今天上午，这妇女从我店门前经过，我叫住了她，说她昨天给我的钞票是假的，没想到她赌咒发誓，死不认账，还说我想讹她。损失了钱财还受气，谁遇到这样的事心里都会窝火。

“叔叔，有治牙痛的药吗？”不知什么时候，柜台前站了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穿一身淡绿色运动服，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一副招人喜爱的模样。

“哦，有，大人吃还是你吃？”我回过神来，问小女孩。

“我爷爷吃。”小女孩眼里噙着泪，一副着急的样子。

“痛得厉害吧？”我一边在柜台里找药，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痛得厉害。爷爷痛得饭都不想吃，捂着脸'哎哟、哎哟’！”小女孩一本正经地说，还用一只手捂着腮帮子学她爷爷痛的样子。

看到小女孩的模样，我想笑。可我忍着没有笑出来。

我把药装好，递给小女孩：“42块。”

小女孩一只手接过药，伸开另一只握着拳头的手，掌心里是两张20元面额的钞票。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把钱放到柜台上，怯生生地说：“叔叔，我只有40块钱。我可不可以先把药送给爷爷吃，等一会再送两块钱给你？我就住在对面的旭日小区。”

又是旭日小区！我心里有点愤怒：两块钱你会来送给我？鬼才信！买这点药就想少我两块钱，没门！我忍了忍，装着没事似地说：“你把药给我，刚刚拿错药了，我换一下。”

小女孩顺从地把药递给我，我马上换了一盒另一种牌子的药，这种药刚好便宜两块钱。

小女孩接过我的药，说：“谢谢叔叔！”

我摆了摆手：“没事，快把药拿去给你爷爷吃吧。”

小女孩转身出了店门，很快消失在迷蒙的秋雨里。

门外的雨继续下着，丝丝缕缕，如雾如烟，街上的景致越来越模糊。

我盯着窗外，高大的樟树上有落叶随着雨丝飘然而下，一片，两片……慢慢地，落叶变成了昨天收到的假钞。我的心思又像雨丝一样纷乱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玻璃店门响了一下，一阵风扑了进来，随着风进来的是刚刚买药的小女孩。她没有打伞，头发被雨水淋湿了，有一些粘在额头上。

小女孩径直走到柜台前，把手伸向我，摊开，手心里是两元钱：“叔叔，给你钱。”

“啊……钱！”我把手伸出去，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整个人傻了似的。

见我傻呼呼的样子，小女孩踮起脚，把钱塞到了我手里。

“我——”我的手像被火烫了一下，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小女孩向我做了一个鬼脸，蹦蹦跳跳跑进了秋雨里。

门外，雨无声地下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亮起来，飘落的雨丝也被染成五颜六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