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商洛诗人脸谱24：陈典锋
作者已授权，组稿申丹红
02.茶意人生
03.那些远去的割麦日子
04.复活者
05.雪是停泊在云中的鱼群
06.垂钓一袭春色
07.我能否把你比作一个夏天
08.有关活着
09.纸面人生
10.自由不是率性的代名词
我坐在了30年后将要坐在的地方
其实这并没有任何区别，30年前和30年后
我就坐在那个角落。一样的鲜为人知
每当晚饭后别人出去散步时候
我石雕一样把时间记录
不同的是眼神里少些空洞，肩头少些生活的尘埃
那些如今走在我眼中的群人，30年后仍会在我眼前荡过
就像年轮的涟漪。把我的梦想摆渡
我就那样呆坐在黄昏。30年一样长久的坐着
坐与不坐，其实心都在那里
那些最终下落不明流浪的白云和广场喷洒的泉水
他们并不记得30年有多么一瞬
我高大的身影，会变得佝偻曲弯
我洁白的牙齿，牙床的城郭
会被风的呼号掏空成巨大的岩洞
我鲜衣怒马的青春，被日历撕扯的褴褛不堪
像我并不牢固的记忆，已被飞鸟叼食
我的目光，不再仰望那高远的星空
俯视那些匆匆行者脚下翻涌的尘土
和我一样低矮的黄昏
茶意人生
一
茶是一缕氤氲的气味
滋生于人的心旌。在身体的一爿爿田地
肺腑五脏是一堆烂石
枯干的树叶遭遇到水
尤其是有温度和热情的水
便融化成一品颜色
弥漫种种况味：苦、甘、涩、香……
二
茶尖的嫩手，不断撩拨你的心绪
让那一种渴望。期待被味蕾熨帖
柔、绵、轻、滑，劲道持久
缥缈细腻，一如春雨
高举叶子的那些枝条，把自身躲藏在明处
让暗处的醇香和力度
走进那些茶经和古典、茶碗
与生津的口舌相遇
止渴，催眠，安放心念
于是，一款饮料被传颂为
东方的古老神奇
三
一些有内容的故事
被一汪碧绿或深红的液体之火吹出口哨
注入新的情愫：愁苦或甘甜
风花和雪月便被邀约出场
一些心事便被放大了毛孔深处的细节
沉醉在心底的是一些永远不能沉沦，翻飞的
人生沉浮，枝枝蔓蔓
四
高举碧色或无色、赭红的清香
日子便打坐在枝头。像一枚干瘪的嫩芽
蚂蚁一样行走于尘土
碌碌无为，却又守土有责
永不清场的戏剧
路人甲乙的闲谈阔论
便成了一鞠鞠，滚烫的沸水
五
最好用一樽新瓮，尘封叶子的口唇和哨音
让它轻易不要开口。让气味和绪意不再泄露
守心如瓶，酝酿传世的古董
那些远去的割麦日子
记得麦收的日子，父亲很早起床
然后把镰刀从清晨的暗黑磨得光明大亮
他仍在磨，嘴里叼一根卷烟
包括土地，现在已经离我们的足踝太远
只在扶贫入户时紧握那些根
枯瘦如柴声音干瘪似哑满粘泥土的黑爪
我们的心，恍若步入无边泥泞
扎伤我们目光和神经的
不只是田梗上黄金闪耀的麦芒
很多年了，麦子也疏远了我们，就像父亲一样
刈麦时的火热，针刺的辣疼是什么感觉
如今都冷敷在我们空调房里的遥远记忆
我们曾经捡拾那些洒满金光的诗句
不知被风零落何处。父辈们把季节厚重的史书正本
从地里收割。饲养我们的目光和饥饿
直到连鸟鸣也睡醒了，父母领着我们
奔赴麦田。初曦的阳光已经点燃了麦尖的焊点
父亲仍坐着吸烟。让衰老的麦子再吸收一些骨气和钙
父亲说。然后他就大把大把的倒放
把酷热，蝇蚊，阳光，微风，臭汗
连同“快黄快割”，还有所有觊觎麦粒的目光
一并收割
复活者
四十岁以后，在心里
给自己建个坟墓
每年的清明节给自己
祭坟，叩头。一个人的清明
向过往道别。把未来向往
在这个薄情的世界深情的活着
一任鲜廉寡耻的讥笑
把门口的鲜花零落
自我祈祷中
告诫自己，端正门前的路
任一群麻雀的叽喳
扰乱了春风。惊起了春水的涟漪
这一天以后
开始复活
雪是停泊在云中的鱼群
太阳隐忍了慈爱的目光
滴滴清泪便悬挂在腮旁
在广阔的苍穹和天河里
雪花是一尾尾自由翱翔的鱼群
在云帛的纸笺上随心书写
最优美的诗行
如果你还来不及捕获这些蓝天的精灵
她们会把晶莹的鳞片深埋土中
而你张望的身影和守望的眼睛
只有贮存一种声音
就像咫尺天涯，又天各一方的
隐痛
垂钓一袭春色
先用黑墨画请出一位叟者
牵引一根蛛丝皑皑
来垂钓春光和光影里的风声
钓起一串鸬鹚和燕子
安放在碧水和青天
钓起满池的绿藻
安放成碧玉和远山的青草
钓起一坛酒樽和斗笠
安放在唇边和头顶
钓起一串柳叶和唇边的口哨，还有鸟鸣
饲养宁馨的安静
最后钓起一轮春水
安放下这只小舟
在春色里，游弋成鱼
我能否把你比作一个夏天
如果，我用一丝清凉来形容你的微笑
那些灿烂的花朵，就是你最丰满的陈设
在叽喳着鸟鸣的翠眉间，你躲藏起了腼腆
我正把你比作一枚夏天，此刻
我在想，在何处安放你精致的那一叶秀脸
春风和夏雨的呢喃中，身影已遁藏不见
让荒草的语句在大地上，书写一节节诗篇
白云、蓝穹、苍黛、红裙，早已恭候在季节的菜单
等候风的调色，把一抹溢香旖旎的时光
顺淌成一条溪涧和激流
究竟在夏季的哪个洞穴深藏？你那些丝丝缕缕的篇章
我问雷声、电闪，还有滂沱的泪水，泥泞的愁眉
炎炎的阳光，只把粼粼的涟漪，花黄般
贴敷在你温软的心房，一如一孔风笛的歌唱
有关活着
一
一座桥，我要在它
拆除之前多走几次
趁它活着
二
一个人，我要在他活着时
把他当做一个人来供奉或鄙视
等他走了，我们不说
树欲静而风不止
或还来不及痛恨
三
一棵树，当它倒下时
形象不再站立
可它却在用另一种方式活着
在头顶罩着我们
或者被我们的手掌笼罩
给我们以温暖
四
空中飞的，水里游的
所有飞禽走兽
当它们被迫脱光衣服
停止嚎叫
他们就会在我们的胃里，活着
五
被欲望助推着
一步步走向悬崖
这个人生的经历就叫：活着
六
当不再有任何需求和欲望
我们只为延续生命
那不叫活着
而叫享受
七
为他人的活着而更好的活着
叫做奉献
八
一棵草，当春风把它染绿
秋风把它染黄
不管有没有开花、结果
它都是值得怀念的一生
九
如果单单用步伐来丈量
我们享受呼吸的长度
是虚度人生，或耗费青春
十
生或者死，容易
活着，真不易
活着的人有各种活法
想死的人，只有一种方法
那就是：屏住心跳
死去的人只有一种幸福
活着的人，却有各种痛苦
那就需要：坚持，咬着牙
十
所有的人，生于尘埃
又归于尘埃
中间就是两个字
纸面人生
我们从一张纸上开始出生
最终也逝于一张纸上
上学，病历，升迁
荣誉，户口，钞票
五彩斑斓的纸笺
点缀我们多彩世事
我们的生活和质量
被无数张纸张操控
为了那一张张纸啊
我们活的卑鄙或高尚
尽管最后的墓志铭
刻在石头上
但还是被羽化为一页棉纸
啼哭在一张纸上
终了的骨灰也做成了一张
自由不是率性的代名词
一
一片幼叶，桎梏于树枝的羁绊
不愿打坐在晨露和暮霭
被葱嫩的手指翡翠般采摘
在一抹水域中自由舒张
被沸水和唾液淹死
升华为一枚自焚的飞天
一枚秋叶，惆怅在萧杀的霜冻
最终枯死于风吟的利刃
二
一群小鸟，翕动白云的翅膀
丈量天空的高度
不屑于樊笼的佑护
一张硬弓，攫取了它自由的生命
也许还有一喙喙鹰钩
一群游鱼，自由的傲游进
渔夫那张笑裂的网眼
一粒种子，冲破头盖骨的湮压
让自由萌芽成为一种气节
三
打破看不清的枷锁
二者皆可抛弃的向往
在尘世已经泯然未见
被率性怂恿着的自由
被饥饿的口唇拴上绳索
历史涨粗了项脖
一条河流在山川恣肆书写
这纵横交错、棱角分明的二字
却把身躯扭成一截截弯弓
最终跌向众人惊叫的悬崖
把生命摔碎成白色的泡沫
四
自由飘动的空气，最终掺进了雾霾
标榜竞选自由的民众，众志成城
掀翻了疯狂的国会山
只有被三峡大坝束缚的长江
不再泛滥巨大的汹涌
收敛自由流淌，舒缓叙说
一个民族的秘史
高举不屈的国度
五
那些高举的自由呼号
大多被舆论捆绑了手脚
举手投足被既定流程支配
只有那些小心翼翼
恪守规则和律法
笼罩在德条和人性霞光中的步伐
才是目光领域内最蹁跹、柔美的
旷朗和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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