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石师傅

今天是五一劳动节，电视里不时传来歌颂劳动者的歌声。

“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头戴铝盔走天涯……”我一听到这首歌，就禁不住想起了石师傅——一名普通的石油工人。

我一九九七年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一所石油子弟学校任教。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了石师傅的。当时石师傅已经从找油一线退了下来，在我们学校担任门卫工作。

石师傅长得不高，穿着十分朴素。短眉毛，小眼睛，五官比较集中于脸的中部。石师傅很健谈，说话也幽默，所以课余我常爱找石师傅聊天。

在和石师傅的交往中，我深刻地感受到了石师傅对毛主席的崇拜之情。在他的小屋里，挂着毛主席像，桌上或床上放几本《毛泽东语录》。有时石师傅会佩戴毛主席像章，后来我发现那都是些特别的日子，比如清明节，毛主席诞辰或忌日等等。原来，石师傅是用这种特别的方式来纪念毛主席的。石师傅对毛主席的诗词和语录如数家珍，和我谈起来总是那么滔滔不绝、兴致盎然！

还有一件事，石师傅也常常向我提起。有一年夏夜，石师傅和别人聊天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聊到了几位中央领导人身上。石师傅就表达了自己对毛主席的赞美之情，有一个现在已升任局长的人不以为然，说了几句对毛主席不敬的话。石师傅就勃然大怒，破口大骂，和那个人吵了起来。事后，那个人又找石师傅赔不是，说他错了——他去了毛主席纪念堂，那里有好多人，排了长队去纪念毛主席。

在石师傅的影响下，我也买了《毛泽东选集》来看，不时和石师傅讨论讨论，使我增加了很多我们这一代人不了解、在学校书本上也学不到的东西。

听别人说，关于石师傅还有一个不能不提的故事。那是在六十年代，石师傅和其他几名工人在内蒙勘探石油。突然，他们乘坐的汽车翻了。死了几名工友。当时石师傅肯定也伤得不轻，以致后来赶到处理事故的队长也以为他死了，并且在他旁边挖好了坑。就在准备把他推进坑里去的时候，石师傅好像有了点动静。于是，队长才没有把他当死人处理掉。事后，队长还带石师傅到那个坑边看了看，指着坑对石师傅说：“老石，这个坑就是为你挖的。没想到，你命大，又活了过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现在石师傅向我描述当时的情景时还惊魂不定：“妈呀！当时把我吓坏了，要不是我命大，我就被埋到那坑里回不来了！经过那次事后，我脑子就不好使了，总记不住东西……”我不以为石师傅脑子坏掉了，因为他下棋很好。

石师傅的棋风很稳健，稳扎稳打，不走险着，偶尔也有出奇制胜之效。我们校长的象棋水平很高，和石师傅下起来，却不能全部取胜，有时竟会败在石师傅手下。每当这时候，校长就打趣石师傅：“小石头呀，你以前可没这么厉害呀！自从翻车以后，脑子受了伤，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现在象棋下得这么好！”石师傅只是静静地听着，面带微笑，不辩一言。

石师傅虽然只是名普通石油工人，但音乐造诣却很深，尤其擅长演奏扬琴。他的小屋里就摆着一架扬琴，在闲暇之余，石师傅就演奏上一两首。于是那悠扬、欢快、节奏鲜明琴声就从小屋中飘荡了出来，吸引了好多学生前来观看。每当学校举行联欢会，必定安排石师傅演奏扬琴，这已经成为了我们学校的一个保留节目。好多学生家长还把孩子交给石师傅，让石师傅指导孩子们学扬琴。石师傅总是很热情地教这些孩子学扬琴。

2000年，石油单位搞改革，要精简冗员。石师傅也和别人一样买断了自己的工龄，拿到了一些钱。又过了两年，学校也被整合了出去，我就和石师傅分开了。后来，有一次我回去办事，碰到了石师傅。我发觉他有些衰老了，他对我诉苦道：“买断了，挣钱少了。说话也没人听了，我去找处长给我涨工资，处长对我说：'就这点钱，爱干就干，不干拉倒！好多人要抢这个活儿呢，你还嫌钱少！’你看看，这是人说的话吗？要搁没买断前，我早跟他吵起来了！现在呀，没脾气……”说着，他蹬上那辆破自行车又去干活了。我望着他远去的背景，心中升起一种无名的悲凉。

石师傅是易县人。

易县是个英雄辈出的地方，古有荆轲刺秦王，今有狼牙山五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