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案大观:井边辨尸
张昪 , 字杲卿, 韩城(今属陕西省) 人, 自一○一五年中了进士以后,春风得意,步步高升,做了开封府知杂御史。因他为人正直,说话激烈,一下子得罪了张贵妃及宦官杨怀敏, 宋仁宗 很不高兴,把他降为润州知州。
张昪
润州(今江苏镇江市),古称京口,在江苏南部,北滨长江,位于 京杭运河 、长江航道的交点,交通方便,物产丰富,风景秀丽。张昇到任后,忘掉旅途疲劳,乘兴游览了唐朝修复的金山寺,又登上北固山,这里有南朝梁武帝题的“天下第一江山”,游览了三国时代的名胜古迹,连声叹道:“太好了,太好了!”
时值秋高蟹肥季节,张昪叫家人张发买一串蟹回来尝尝味道。张昪正在私衙一边赏菊,一边吃蟹。张发进来禀报说,有两个公差有要事报告。张昪说:“叫他们进来好了。”公差进来跪在地上,说:“报告大人,北街有户人家的后菜园旧井内发现一具尸体。”张昪立即传令司法官周祥带公差前去查验。
北街住着二十多户人家,菜农李阿二这几天在赌房赌博,手气不好,天天输钱,连菜园也荒了。今天一早,阿二挑着桶进菜园,见菜地被人乱踏过,十分生气;到了井边,将水桶放下水井,听到卜的一声,似乎碰到了井底,感到十分奇怪,便伸头往井里一看,只见水桶搁在一具尸体上,吓得魂飞魄散;转过身来,边走边喊:“井里有死尸!井里有死尸!”邻居闻声赶来围观,纷纷议论,有人说:“井这么深,看不清楚。”有人说:“死的是谁呀?”保正看到尸体后,立即飞跑到官府报案去了。
井边围着许多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乱哄哄的。这时候,一中年妇女王氏从后门惊慌地走到井边,探头往井里一看,立时跌坐在地,大声哭叫着说:“这是我的丈夫!你死得好惨啊!你扔下我,叫我怎么办呀!”李大娘、陈大妈过来安慰她。王氏见有人劝慰,哭得更厉害了,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往井那边爬过去,哭喊着:“你们不要拉我,我不要活了!”几个人用尽气力才把她拉住。这时候,保正陪同司法官员周祥和公差到了。
周祥问保正:“在井边哭的女人是谁?她家还有什么人?”
保正说:“那个女人叫王小梅,是东街王敏的女儿,是杜章的妻子。”保正指了指一间房子,说:“这是杜章的家。我们北街住着二十多户人家,杜章世代酿醋为业,在长江边上有一个酿醋作坊,生意很好。杜章为人敦厚,整天忙于做买卖,王氏在家做家务,平时不大外出。”
周祥问:“杜章同什么人有怨仇吗?”
保正说:“没听说同什么人有仇,但同隔壁的陆七根有点争执。两家常常为了一点地界争吵,但未打过架。”
周祥走过去问王氏:“谈谈你丈夫的情况。”
王氏哭着说:“我丈夫常常外出做买卖,或去采买糯米,或去醋坊。回到家里,待我很好。前几天他说到 丹阳 去,我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今天早晨我在家烧火做早饭,听到外面有人喊井里有死尸,我走过来看看,想不到是我丈夫死在井里。我一个妇人家,今后叫我怎么办呀!”愈说愈伤心,最后说:“请老爷给我作主呀!”
周祥找李阿二,“你说一说发现尸体的情况。”
李阿二说:“我这个人真倒霉!今天早晨来菜园浇水,刚放吊桶,听到声音不对,往井里一看,把我吓坏了,竟然是一具尸体浮在水面。”
周祥说:“你菜田里长满了草,这几天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阿二说:“这几天我没到菜田来,一直同胡阿牛、赖阿大、刁小四赌博,我运气不好,把钱都输光了,不信,老爷去问他们三人好了。”
周祥查问了半天,还理不清头绪,这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回去怎好向张大人报告呢。
张昪吃好了蟹,便叫家人张发一起到现场查看。
来到菜园,周祥赶快过来汇报情况。张昪听后,便亲自到井边,朝井里细细看过,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在井边走过来走过去,一会儿,张昪命令公差去召集还未来的居民,吩咐周祥到杜章家中去看看。等人到齐后,张昪说:“菜园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请大家都到井边看一看。”这时候,有人说:“我看过了。”张昪说:“哪个多话。自己掌嘴十下。”人们只好挨个到井边去看。“大家辨认一下井里的尸体是谁?见到什么说什么,要说实话,不准瞎说,听明白了吗?”陈阿大看了又看,说:“这井太深了,认不清是什么人。”李阿毛说:“这么深的井,实在看不清是谁。”周大伯说:“黑咕隆咚,什么也没有。”张小四说:“我眼睛好,让我先看看。”他走过去,弯腰探头入井内,过一会儿,伸直腰说:“看不清,看不清是哪个。”所有的人都看过了,谁都无法看清楚井内的尸体是谁。王氏坐在地上呆住了。公差叫她去看,她爬起来,旁边有两个妇女护着她,王氏再往井里一看,哭着说:“这是我的丈夫呀!”张昪说:“护她下去。”保正上前跪下说:“请求大人将尸体打捞出来,才好辨认。”张昪对着大家说:“尸体自然要打捞检验。我先问问大家,你们都是王氏的街坊邻居,你们认识不认识王氏的丈夫杜章?”众人回答说:“认识。”张昪面对王氏说:“许多老街坊都是看着杜章长大的,他们认识不认识你的丈夫?”王氏答道:“认识。”张说:“他们既然认识你的丈夫,你看到,他们已经一个一个到井边看过,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认出尸体是谁,而你怎么会知道死者是你的丈夫呢?”
“......”王氏脸孔煞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只是低头大哭。
张昪命令公差打捞起尸体,果然死者是杜章。王氏爬过去抱着杜章痛哭,说:“我说是我的丈夫,你们不信,还是我说得对。”
张昪说:“正因为你说对了,我才问你,别人都不知道井里的尸体是你的丈夫,而单单你知道,现在你要交代,你是怎么会知道杜章是死在井里的?——从实招来!”
王氏吓得面无人色,昏倒在地。
原来,王氏与东街商人冯琦早有私情。杜章就是这个王氏串通冯琦给害死的!大家对张昪如此机敏,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昪审问得实情,立即命令公差到东街捉拿冯琦归案。
(据宋·沈括《梦溪笔谈·官政》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