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医生 诊疗国宝
让千年织物重现风采,为残损器物恢复原貌,给古老遗址找回往昔光华……文物修复师们秉持着专业与耐心,守护着一件件珍贵的文物。修复文物的过程,不仅是在延长文物的生命,更是在与历史对话。
靳鹏在工作中。
白大褂、口罩、手套……中国丝绸博物馆的修复馆工作室里,全副武装的纺织品修复师像在做手术。
“有时自己也觉得像医生,只不过患者都是古老的纺织文物。”中国丝绸博物馆技术部副主任、修复师主管王淑娟说。
每件文物都得量身定制修复方案
修复纺织品需要高超技艺。以出土的丝织品为例,由于大多经历了腐烂、霉变、脆化,稍一触碰就易变成碎片。消毒、除尘清洁、平整……王淑娟说,团队秉持“科学诊断、精准治疗”的理念,修复前有大量的准备工作。
“就像治病前要先确诊,文物修复前的分析研究环节必不可少。”王淑娟介绍,每件文物都得量身定制修复方案。
修复紫褐色罗印金彩绘花边单衣的过程,让王淑娟印象深刻。这件单衣出土于南宋黄昇墓,“太脆了,修复起来特别难。”她和团队成员花了不少心思,在下方垫一块背衬,上面盖一层绉丝纱,将单衣夹在两者中间。王淑娟介绍,这块绉丝纱由团队自主研发而成,十分轻薄,透光度极好。团队还研发了丝蛋白加固喷雾,物理、化学两种方式双管齐下。
在广东省广州市南越王宫博物馆,文物保护员陈思宇小心翼翼地绕过脚下的文物,缓慢地挪动到一个监测点。南越王宫博物馆文保部副主任方晓琪介绍,南越国曲流石渠、南汉二号宫殿、古代水井遗址在展示时,空气中存在粉尘污染,地下水上升会带来可溶盐侵害。因此,文保人员需要用专业设备对遗址进行24小时不间断监测,收集遗址湿度、地下水位、电导率等相关信息。
陈思宇介绍,文物保护工作主要有两部分,一个是日常维护,另一个是遗址本体保护。日常维护好比给文物做“保养”,遗址本体保护是“治病”。除了数据采集,清洁补水、防尘除霉、微生物处理、脱盐处理等都是文保员的日常工作。闭馆后,当游客离开,陈思宇就会戴上口罩,提上药剂瓶,用杀菌防霉剂、杀藻剂等药物开始“治疗”,清除遗址本体的病害,保持整体“健康”。
干好这一行最重要的还是热爱
在安徽省博物馆文物科技保护中心的金属文物修复室里,安徽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青铜器修复技艺传承人靳鹏面前,摆满了整形器、电焊等工具和待修复的青铜器。
入行41年,靳鹏说想要做好这一行,就要“把屁股钉在椅子上”。青铜器修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短则几天,长则数月。
2009年,寿县筹建博物馆,需要原样复制一件楚大鼎,这个任务摆在了靳鹏面前。尽管风险较大,但他还是决定挑战自己。那段时间,靳鹏从早到晚泡在单位,对每个环节都一丝不苟。“最困难的是将各部分组接起来,数不清反复试验了多少次。”靳鹏说,复制工作经过整整6个月才完成。
“作为一名文物修复师,我的职责就是尽最大可能让更多人看到文物原貌,感受我国悠久的历史文化,这就是我敢于尝试的最大动力。”靳鹏说。
对陈思宇而言,耐心和重复同样是他日常工作的关键词。背着专业设备采集数据,往往刚完成两三个监测点的读数采集,便已满头大汗。陈思宇说,清洁遗址表面时,“如果是结构稳定的区域,可以用吸尘器,但是完成一个区的全部除尘也需要一个星期。”正是有了这些日复一日看似枯燥的基础工作,才能让文物保持最好状态。
王淑娟坦言:“这份工作需要耐得住性子,静得下心来,但最重要的还是要热爱,有了态度才能去谈技术。”在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胡东波看来,热爱是从事文物保护修复的一种可贵品质,“一些从业者只把文物保护修复当作一份职业,但只有真正将它作为自己的兴趣和爱好,才能充满感情地全身心投入”。
让更多人了解和爱上文物修复
不过,靳鹏和王淑娟有同样的担心——后备力量不足,匠心该如何传承。
靳鹏说,安徽省博物馆是安徽省内唯一一家拥有青铜器修复技艺的博物馆,他的团队每年要修复上百件青铜器,繁重的工作背后是文物修复人才的短缺。
胡东波说,目前我国文物保护的整体科研力量已经很强,但真正从事修复的“临床医生”数量还远远不够,“我们需要既能灵活使用传统修复技术,又能掌握现代化数据分析解读技术的综合型人才。”
“现在主要依靠‘传帮带’。”王淑娟说,中国丝绸博物馆的修复师楼淑琦曾带领7名姑娘耗时3个多月修复了一件辽代鸽子纹锦袍。这件文物残损严重,缝线行距仅4毫米,修复过程十分艰辛。“经过这次修复,她们的水平突飞猛进。”王淑娟说。此外,从2011年起,以中国丝绸博物馆为依托单位的纺织品文物保护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已在海内外设立了6个工作站,培养了50余名纺织品修复人才。
靳鹏也一直在为培养人才努力。他作为辅导老师参与了国家文物局举办的3期全国青铜器修复培训班,还为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专业的研究生授课,他说:“个人的力量虽然渺小,但我希望通过自己的行动,让更多人了解和爱上文物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