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石 || 段潭横塘村:儒素家风传佳话

小时候读过的唐诗中,记得有一首崔颢的《长干行》(《长干曲四首·君家在何处》):“君家在何处?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诗文虽然短小简洁,但读来意味悠长,对“横塘”这个地名印象也是十分深刻。后来,看到丰城也有一个叫“横塘”的地名,便联想起崔颢的诗,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横塘是段潭乡的一个村庄,位于段潭集镇东南约2公里,横塘村委会所在地。村民李姓,乃是迁自湖茫李家。湖茫李家为“湖茫三宗”中的老大,其后裔分布于段潭各地者尤多,横塘便是其中之一。湖茫建村于北宋初年,始祖李伯顺由抚州临川迁此定居。李伯顺生子三人:李珪、李琮、李珝,分别为湖茫、筱塘、大陂基祖,是为“湖茫三宗”。
湖茫宗递传至二十一世李世琮,生子四:萱、菖、延、蔓。李菖(1437-1508),字与蕃,始迁于横溪大坪上(即横塘),为横塘李姓基祖。其弟李延(1440-1511),字与龄,号日休,别号知足道人,成化戊子(1468)举人,己丑(1469)进士,任刑部广东司主事,补云南司主事,升广西司员外郎、河南司郎中,历官广西按察司副使。
段潭夹于赣、抚两河当中,地势低洼,水系纵横。经历年治水,总算水患消除,成就良田万顷。放眼望去,平畴远风,良苗怀新,恰是鱼米之乡胜景。治水之后的段潭地区,仍沟渠众多,形成终年不竭的内湖、水塘,百姓得水利之便,逐渐养成温润、细腻的性格,自古以来耕读成风,闻人辈出,真可谓风雅千古、斯文万世之地。横塘便位于这片广袤的田野之中,一狭长池塘横亘村前,故有“横塘”之名。
自明代中叶开基,不到六百年时间,便已繁衍至260余户1300余人,在段潭乡也是个比较大的村庄。自古科举仕宦,历来是施展抱负的捷径。横塘李姓虽然在这方面无法与老居湖茫村相比,但耕读传家之风一直盛行不衰。至清代中叶以后,横塘继开、仁洪父子书香世继,名望乡里,成为横塘李姓读书人的代表。
李继开(1795-1863),字建立,号春园,晚号圣学,横塘与蕃公十二世孙。李继开从小就很严肃,不苟言笑,八岁入乡塾,每天挑灯夜读,夜以继日不知疲倦。稍长,跟着伯父六严公读书习举业,又拜丰城本邑余兆甲、文炳汉等人为师,学业精进。同邑一位姓于的老举人,读过到李继开的诗文后,非常看好他,觉得他将来定是个出人头地的人物,因此赠了他一句话:“立志担当天下事,到头驰逐古人场。”道光癸未年(1823),以府试冠军,受到督学李宗昉器重,补博士弟子员。此后,连续十四年参加乡试,前后时间长达四十余年,却连个举人也没考到,可见科举功名之路殊为不易。

李继开虽然醉心科考,但并不迂腐。其禀性仁厚,为人温文儒雅,胸无城府。他并不是死读书,而是必有心得,注重理论联系实际。对《胡敬斋先生居业录》一书十分崇拜,曾手抄成帖,潜心研究。胡敬斋即胡居仁(1434-1484),字叔心,号敬斋,余干梅港人,明朝理学家。青年时从安仁干淮游先生学习《春秋》,壮年时师事崇仁硕儒吴与弼(康斋)致力于程朱理学,常与友人陈献章(石斋)、娄谅(一斋)、谢复(一阳)、郑侃等人交游,号称“崇仁学派”。晚年主白鹿书院,以布衣终身,万历年间追谥“文敬”,从祀文庙。李继开认为,五经四书都是圣贤生平实践的积累,如果只当作一般书来读,那一辈子也读不出个名堂来(“五经四子书圣贤躬行力践之实事,若作寻常书轻易读过,则终身无得矣”)。

李继开年轻时候,家里条件比较艰难,后来家境慢慢变好,但勤俭持家的朴素习惯一直没有改变。非但如此,对于村族乡里的公益事业,也是十分热心。李继开说,人生在世,一定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这与身份地位无关(“士生斯世,要视身所得为耳,安在其以穷达异耶”)。早年,他的父亲弼庵公曾捐钱疏浚村前渠道,把早前被淹没的荒地开垦成粮田,补贴村里祠堂的费用,可惜还没有完成就去世了。李继开继承父亲遗志,在渠道上增修桥闸,疏堵结合,造福后世;又修门巷,恤孤贫,睦乡邻,成为德高望重的长者。
相传,曾有一个无赖找到他,说父亲死了没钱安葬,希望李继开施舍一些钱粮帮他葬父。李继开二话不说,当场就送给他一些钱米衣物。后来,有人来告诉李继开,那个人是个无赖,是欺骗他的。李继开说,他欺骗我,但我没有欺骗自己的内心。来人敬佩不已。晚年教授乡里,对学生要求尤严,每天都要求学生有心得、有进步,他的学生人才济济,考取功名者比比皆是。李继开一生诚信为本,不慕荣利,乐善不倦,躬行实践,为后世所称道。
李继开之子李瑞棻(1832-1895),字保昌,号心畲,榜名仁洪。从小就聪明异常,很有读书的天赋。其时,村南龙岭有一龙山寺,很多人为了图清净,便背着干粮到龙山寺里读书,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实质上的“龙山书院”,与丰城河西曲江的龙山书院遥相呼应。李继开因久试不第,一直在龙山书院里,一边教书一边备考。受父亲影响,李瑞棻从小也跟随父亲就读于龙山书院。
李瑞棻十四岁的时候,就非常有才气。父亲经常随口出题考他,他总是“以一题作十艺”,而且“倚马立就,无一赘语”,令在场的人无不咋舌,说可与东汉时的孔融相媲美。1862年,李瑞棻考中举人,以后连续七年举荐,均没有受到任用,仅得“大挑二等”,授彭泽县训导。李瑞棻也不气馁,在任期间,衣布食蔬,不改儒素家风,而且礼贤下士,提携后进,受到学子们的尊重,也受到同僚和上司的肯定。
李瑞棻为人疏财仗义,年轻时进京赶考,遇到一位叫李月卿的同宗京官去世,因妻弱子幼,无法魂归乡里。李瑞棻听说后,主动陪同其家属,把他的灵柩运回老家。在彭泽时,有一位叫杜杨的举人,因为家境贫寒,家里连盘缠也筹不齐,李瑞棻便自己掏腰包,资助他北上赶考。类似事情还有很多。李瑞棻也因为仗义疏财、乐善好施,一直以来被后世传为佳话。
横塘村旧时街巷纵横,清幽的青石巷道两侧,是高耸的旧宅。行走其间,幽古之情顿生。即便是新建的楼房,亦是排列有序,坐落有致。深秋时节,田野流金,稻浪飘香,一派安静祥和的田园景象。

资源来源:《湖茫李氏三宗谱》、1986年《段潭乡志》、同治《丰城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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