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眼中最难以下咽的几样故乡食物……
【回望故乡】记忆中难吃的食物
故乡,有很多的美食长留在我的记忆里,于是他们流淌成我笔下如溪流般的文字,流淌成伴我成长的亲情泛滥,流淌成如我一样万千游子乡愁的情愫……
转念一想,在过去那缺吃少喝的年代,作为浠水乡村的孩子,除了美食之外,我还遭遇了很多难以下咽的东西。
按说,岁月流逝了,我们应该留存下美好的食物,忘记那些不快。不过,我也应该记录下来,让后人想象我们那一代人的生活,才会更加珍惜当下的幸福。
一、吃烫饭
有人认为,该写为汤饭。就是上一顿吃剩下的米饭,又不够一家人吃一顿的,添加一些切得细碎的菜叶儿,加入油盐,倒入一瓢井水,煮成一大锅。结果,粥不像粥,饭不像饭,添(盛)在碗里,连炒菜也省了。
我从来不爱吃烫饭。在我眼中,烫饭像猪食,哪能填饱人的肚子呢?记得儿时,有一天晚上又吃烫饭,我闻到锅里饭菜的混合味道飘出来,就很不爽了。烫饭还没端上桌子,我就哇哇大哭。正在烧火做饭的母亲,气得要打我的人。
尽管如此,我宁愿饿一顿,也不吃一口烫饭。或者趁大人不注意,悄悄倒进猪槽里,让猪们代替我来“享用”。
有一年,我出差到浙江海盐县。酒席之上,主食居然就是类似烫饭一样的菜饭,让我似曾相识。据说,这是张元济先生故里海盐县当地最有特色的“水泡饭”。碍于朋友的面子,我强忍着吃下去了……
二、吃噩米饭
记得鄂东老家种过的稻谷,有一种叫“农苦八”(音)的水稻品种,可能产量较高,但是并不好吃。解放后,以浠水县十月大队的饶兴礼为首的劳动模范,很早就成功试种二季稻,并向全县全省推广开来。
于是,每年七月中下旬,一二十天的残酷“双抢”(抢收抢种),是浠水人曾经有过的炼狱般的集体记忆。怕搞双抢,这也是我们那一代人拼命读书考学——“跳农门”的黑色理由。
但是,南方的夏季天气,雷阵雨是少不了。如果稻谷割了,铺在田里还没有及时收捆,或者堆放在稻场上没有盖好,被阵头雨淋湿过,或者打谷之前遇到了雨季,这样长时间在“草码”(草垛子)上堆积而发热,稻谷会发生霉变,浠水方言称之为谷“噩”(烧)了。
这样“噩”过的稻谷,脱粒之后,加(工)出来的大米呈现浅黄色,而不是白色,并且细碎的米粒多,煮出来的米饭就叫“噩米饭”。
查《浠水县志》(1992年版)两则史料:1980年7月中旬,全县连降5天暴雨,下旬又连降8天大雨,早稻水冲沙压和发芽霉烂近1亿斤。
1983年四五月间,由本县调往上海的793万斤粳米,其中霉烂变质的有44000多斤,发热变色的有780万余斤,是粮运史上罕见的霉变事故。为此,中共中央纪委发出通报,《人民日报》《经济日报》《湖北日报》均公开揭露。经黄冈地委、地纪委报请省纪委批准,对有关负责人给予党纪处分。
这不光彩的历史,只是被记录下来的“冰山一角”。其实,没有写出来的历史是,我们儿时和父母一起,吃过不计其数的霉烂变质的米饭,不过叫做“噩米饭”而已。
所谓“靠天吃饭”,过去每个生产队就那种落后的生产条件,每年生产的稻谷,好的要上缴公粮,不好的才留下分到私户的口粮。故乡有句老话,形象地描述这种食物链关系:大鱼吃细鱼,细鱼吃虾,虾就吃沙……
由上述史料可以推想,浠水干部从来死爱面子,敢于冒着杀头危险外调霉变粮食的干部,自然是万般无奈之举,而几十万浠水群众,那几年肯定就只有吃“噩米饭”的悲惨命运了……
三、吃疙瘩
浠水所谓的“疙瘩”,也叫“面疙瘩”,就是用少量的小麦粉,加水调成大小不一的面坨坨,记得母亲好像也叫做“算盘子”(算珠),然后倒入开水中煮熟。出锅之前,加点青菜叶,或者嫩的南瓜片,撒上油和盐即可。
这种面汤中盛着的大小不一的疙瘩,我还不觉得难吃。如今,到大小酒店吃饭,很多的时候,朋友们会点一份“疙瘩汤”。善于调和味觉的厨师,加了鸡蛋花,加了西红柿、青菜、虾米之类的面疙瘩汤,味道真的不错。
四、吃砂饭
这是我在巴河镇上高中的经历。那时,全体学生要带自家的大米到学校,交给食堂过秤,换成等量的饭票。学生食堂是大锅米饭,只要谁家的大米有砂石颗粒,淘米一关如果不过细,煮出来的米饭中少不了小碎石、小沙粒。
记得我刚上高中时候,打回来的米饭,一口咬下去,牙齿被石粒硌得嘎吱响,赶紧吐出去,那惨痛的教训至今记忆犹新。从此以后,我只好先用舌头和牙齿“侦查”一遍,确认无异物才敢咬敢吞下去。
后来,我和三四个同学还搭伙在校外农家“小饭桌”吃过一段时间,才算摆脱了砂饭的纠缠。不知道现在高中食堂的米饭,还有没有砂粒?但愿今天的孩子们不要再受那样的罪……
——回首往事,从全国范围来看,故乡鄂东并不算贫穷的地方,还有我勤劳能干的父母用尽平生本领庇护着一家人,这样我的儿时算是很快乐很幸福的,总是阳光灿烂的。
在我记忆之中,这些所谓难吃的几样食物,其实算不了什么,至少还有得吃的喝得,远不至于像父辈们啃油树皮、吃观音土,更不至于饿死人呀。
对故乡,对母校,对乡亲,对父母,我永远心存感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