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

上学时,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放假了。

尽管放假前会有考试,但一想到放假后的快乐时光,考试的紧张,就会冲淡不少。

上小学时,一年放好多次假。

麦子熟了,放麦收假。

学校的老师,是村里派的,家里的农活也等着。各家都是忙里忙外,也等着孩子回家能帮点忙。俗话说,“三秋没有一麦忙”,熟透了的麦子不等人,如果不能及时收回来,不定什么时候来一场风雨,收成就泡了汤了。

“芒种三日见麦茬”,是说过了芒种,用不了几天,就开始割麦子了。那时没有收割机,都是人割。勤快的人家,早早地就磨好了镰刀,就等着几天的太阳晒过,麦子熟透了,就可以开镰了。

记得爷爷磨镰刀的情景。长条形的磨刀石,固定在板凳上,脸盆里盛满水,放在一边。爷爷用手撩一些水,洒在磨刀石上,用手抹一抹,然后拿着镰刀在上面来回地磨。磨几下,用大拇指试试刃口。有时候,拿镰刀在腿上刮一下,能刮得下汗毛来,就说明够快了。

磨好的镰刀挂在屋檐下的木橛子上,阳光下,闪着凛凛的光。绳子准备好了,小推车充足了气,木锨竖在了墙边,大门口的碌碡压平了场院,静静地等在一边。一切都好了,就等着收麦子了。

收麦子是件很累的活,弯着腰,一手揽着,一手割。割完了,往旁边一放,再割。几把下来,就能捆成一个粗大的麦捆。一天下来,人会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中午来不及回家吃饭,就要家里人把饭菜送到地里,在地头吃完了,接着干。老天不等人啊,早点收完,心里才踏实。

饭是母亲做好的,细面烙的饼,豆角、土豆炖一大碗,再煮上几个鸡蛋,暖壶装满开水。饭菜盛在箢子里,盖上笼布。挎着箢子,提着暖壶,在母亲“小心点”的嘱咐声中,就到地里去了。

因为年龄小,割麦子的活干不了,能为家里送饭,也觉得是件很光荣的事,毕竟也能为家里出点力气。

割过的地里,总会有一些麦穗落下。小孩子跟在大人的身后捡,捡来的麦穗可以带回家,攒多了,母亲用木栝子砸了,用簸箕簸去糠,等着换火烧的人来,就可以吃到喷香喷香的土炉火烧了。

麦假很短,麦子收上场,就开学了。让人高兴的是,过不了多久,暑假就来到了。

放暑假前要考试,这可是一个学期的成绩,学校很重视,家里也重视。成绩出来后,老师会把学生的成绩写在大红纸上,张贴在教室前的墙上。最后一名的名字上,会画上一个大大的对号,像一把椅子似的。大家都叫最后一名为坐红椅子,“坐红椅子”,会让大家笑话的。好在每次考试,我总能在最前面看到自己的名字,心里总会有些小小的高兴。

村里的孩子,暑假里也有很多的活要干。干的最多的就是拔草,放鹅。家里的鹅成群,一大早就“嘎,嘎”地叫着,等着出去吃新鲜的青草。

挎着筐子,赶着鹅群,倒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只是,看着鹅摇摇摆摆走路的样子,直想笑,总也找不到威武的感觉。有时候,任由它们在地头埋头吃草,自己坐在土坎上,看着带来的小画书,对着里面的人物叽哇乱叫。

秋天的庄稼熟了,就到了放秋假的时候。秋天的天蓝蓝的,高高的,秋天的地里,到处都有诱人的东西。

干豆角堆在一起,点起火来,噼噼啪啪的响。火灭了,吹走灰,就是黄灿灿的香喷喷的豆粒了。挖个坑,放上地瓜,上面放上玉米秸,烧一会儿,再用土埋上,干一会儿活,扒开就有软乎乎,甜滋滋的地瓜了。地里的蚂蚱,正是最肥的时候,捉几只,就可以解解馋。

收工回家时,看看别人的嘴,黑乎乎的,忍不住指着他笑,却忘了自己和他一个样。

最盼望的当然还是寒假。考完试,发了榜,评了三好学生,发了奖状,就可以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奖状工工整整地贴在墙上,过年家里来了亲戚,都会夸上几句。

年前最愿意和爷爷一起赶大集,置办年货。大集上东西多,人多,不小心,就会走散了。

买碗筷是必须的,意味着家门兴旺,添丁加口。猪头、猪蹄要买,正月里要招待亲戚。青菜要买,新衣服、新鞋也要买。但是心里急着去的地方还是卖鞭炮的地方。

卖鞭炮的大都在集市头上的空场里。一家占据一个有利位置,然后站在高高的凳子上,用长长的竹竿挑着鞭炮放。放完了,大声的喊自家的好。马上就有一群人围过去,你买一挂,我买一挂,挤挤闹闹。那边也不甘示弱,也点上一挂,噼里啪啦,震耳欲聋。马上就有一群人围过去,抢着买。也有聪明的,站在一边看着,看过了几家,做个比较,才从容地买回家去,心里偷着乐呢。

放假了,老师总会留一些作业。玩了一天,晚上就在煤油灯下写字,抄课文,做数学题。有时候困了,低头打盹,经常烧焦了头发,惹得母亲总说“白天不写,晚上点灯熬油的”。每天写完作业,鼻孔里总是被油灯熏得黑黑的。

简单的日子,随着太阳东升西落,过了一天又一天;简单的生活,朴素而充实,浓浓的乡里味道,成了以后回忆的根。那些简单的快乐,深深地留在了心里,尽管以后走了很远,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些曾经的美好已经在心里烙下了深深的痕。亲情,乡情,就是长长的线,牵拽着日深日浓的思念和乡愁。

好想像当初那样,再回到童年快乐的时光里,好想再有那样快乐而多彩的假期。知道生活总是在向前走,但那些过去的日子总会在某些不经意的情景里出现。

生活,交织着过去和现在。记得住过去,才能在以后走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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