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个人在印尼生病
独自一个人看急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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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一直没有发作,也从来没有在意过,打开行李箱,发现并没有携带治疗肾结石的药物。我想忍忍吧,也许一会儿石头排出来就好了。现在一个人在kendari,又在疫情中,实在不想去医院。
但是疼痛越来越厉害,到了半夜3点左右,黄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流下,一个人在房间的床上翻滚,喉咙发出低吼,真的太疼了。打开手机通讯录,想打电话给朋友,让朋友送我去医院,但是看看时间,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他。上次急性肠胃炎,就是朋友劳师动众一家人送我去医院,寸步不离的陪同我,直至我出院。
打开Grab软件,这个软件类似国内滴滴打车,希望在这个时间,还有司机可以接单。非常幸运的时,立刻找到了司机,司机也很快抵达,送我去Hermina医院。这是坐落在kendari市西部Baruga区的一家比较新的医院,有急诊室,周六周日开门,医疗设备比较新,服务很周到。
我抵达医院,推开玻璃门,空荡荡的大厅无一人值班,时间太晚了,值班的护士都去睡觉了。我忍着疼痛,找到了急诊室,把护士喊醒。护士看到我一个人,问道有陪同人员吗?我说没有,就我一人。护士急忙把我安排到病床上躺好,然后喊来了值班医生。
医生到了我旁边,详细的询问了我的病情和症状,我给他做了详细的表述,并且告诉他我犯了肾结石,有过类似的经历,这次病状应该就是肾结石。医生马上给我挂上吊针,打了止疼药和排石药。
急诊医生说,肾结石需要看专科医生,他只能暂时帮我稳定下症状,然后询问我的意见,是否需要住院。我说,就按照您的意见办理吧。麻烦帮我办理住院手续,我来支付就好了。等症状缓解后,护士拿来了一堆表格,让我逐一签名,并且刷卡2条印尼盾,当做押金。
表格是各种检查的申请单,有新冠病毒检测、验尿、验血、胸透、B超,我签完单,知道这次费用肯定不少,急诊医生给我解释说,新冠病毒检测是必须首先做的,如果检测结果阳性,会立刻转移到专门隔离医院,其他检测项目也是必须做的,以便专科医生可以做出准确的病情诊断。
18日早上6点,新冠病毒快检结果出来,我的结果是阴性,然后护士拿来了病房的价目表格,让我挑选病房,价格有五个级别,最贵的是套房,一晚上2条,最便宜的是五人间,一晚上是220千印尼盾,我选择了最便宜的五人间。然后护士用轮椅把我推入电梯,带到了3楼住院部。
进入病房后,我发现里面有一个印尼人,还有两名中国人在住院,一位是40多岁的大哥,一位是接近60岁的大叔,他们都在睡觉,我因为折腾了一夜,也是非常疲倦,躺着自己的病床上,很快入睡。
结识附近镍铁厂中国同胞
中午时候,我才醒来,护士给我送来了6瓶矿泉水和排石药,让我尽快喝完矿泉水,说石头可以随着尿液排出。然后又去邻居床位,拿着手机谷歌翻译,很费劲的和这名40多岁的大哥交流他腿部手术的事情。
隔壁床位这位大哥,看着我微笑了一下,我也回报之微笑,大家都是国外打工人,也都是同为病人,算同病相怜吧。中午时候,他被推入手术室做手术,我也被护士用轮椅推出,去各个化验室去做体检。
下午的时候,因为一直打有止疼药,腹部已经没有疼痛感觉,一个人在病床上滑动手机,向老板汇报自己的病情,老板交代我安心养病,不要太操劳。然后又一一回复朋友的关怀,告诉他们疫情中进入医院,非常不方便,不用来医院探望我。
隔壁床位的大哥手术结束,被推了回来。我们开始了交谈,我询问他怎么了?他说是kendari附近一家中资镍铁冶炼厂的外包员工,腿被设备砸断了,拖了两个月,才过来动手术。我看到他淳朴的面孔,没来由的一阵心痛,怎么会这样?我转向大叔,问他怎么了?他也是这家公司的另外一家外包企业员工,因为心脏问题,已经是第三次来这个医院看病了。
隔壁的大哥和大叔,虽然是在同一家企业工作,但是他们也是进入病房后,才互相认识。我看两人都不会印尼语,就问你们的陪同翻译呢?他们说翻译安排住院后,就回到市区开房睡觉了,翻译才不会24小时陪护呢。
当起了兼职翻译
19日深夜4点左右,我被隔壁床位的大哥的痛苦声音惊醒,大哥蜷曲在床位上,一只手啪啪的拍响床帮,嘴里痛苦的喊“娘啊”。我腾一下坐了起来,急忙问“怎么啦?”,他说腿部非常疼。我急忙按下床头的护士铃,铃声在空荡荡的走廊反复回荡,在病房中听得很清楚,但是没有一名护士到来。我急忙下床,手里拖着自己的点滴架,就往外面冲,寻找护士进来。到了走廊,发现另外的病友大叔,在走廊的不锈钢连椅上坐着,他气愤的说,没有一名人留下值班。
我走遍了整个三楼,发现确实没有一名护士或者医生值班,只好拖着点滴架,乘坐电梯去了一楼急诊室,喊醒了值班的医生过来帮忙。
值班医生询问了我们的病房房间,告诉我马上就过去,让我先回去。他进入房间后,我帮忙做起了翻译。大哥疼痛的受不了,询问能否加些止疼药,急诊医生有些为难,他查询了用药记录,然后又给主治医生打了电话,电话打不通。犹豫了很久,他看我们都不能睡觉,就说要不把病人挪到一间空房间,这样就不干扰你们休息了。
我一听,强压着怒火,告诉他应该是止疼药剂量不够,希望能够根据实际情况,来做出缓解病人疼痛的专业举措,而不是把他挪到空房间,听之任之。急诊医生明显担心承担责任,但是病人在傍边痛苦的低声呻吟,也让他坐立不安。最后下了决心,打了半针止疼药,隔壁床上的大哥疼痛症状随即消失,安稳了下来。
19日早上8点,主治医生临床检查,我向他反馈了情况,他说止疼药药剂量开少了,然后调整了药方。接下来一天,隔壁床位大哥就好过了很多。
中午时候,同一个病房的大叔,找我帮忙,让我向医生反馈下病情。他是在镍铁厂项目工作时候,心脏抽搐,非常疼,前来就医,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但是这家医院给他做了各种检查,各种各样的小毛病检查出了不少,心脏反而没有查出问题。他说,自己接近60岁的人了,身体肯定有各种小毛病,但是他过来是看心脏病的,家族也有心脏病史,医院竟然检查不出来。
大叔让我帮忙,希望医院能够开出证明,让他回国看病。我问大叔,您多久没有回国了?他说我19个月,隔壁床大哥的17个月没有回国了。
大叔说着说着,突然潸然泪下,他说,在国外打工太难了,一天350人民币的工资真的不好挣,心脏病近来频繁发作,胸口发疼发闷,来到医院就诊,因为不是工伤,公司也不报销,每天接近2000人民币的开销,沉甸甸的压在身上。医院检查不出病状,公司就不会批准回国,真的太难了。接近60岁的老汉,说完忍不住的擦起了眼泪。
我立刻就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附近中资镍铁工厂,出了很多新闻,最近一起就是印尼员工暴动,打砸烧了工厂大门和部分设备。中资员工提起自己的公司,也是不停的摇头,工资日薪,管理粗暴,对待自己的员工毫无同情怜悯之心,说回国后再也不来这家企业上班,。
我把护士长喊来,详细向她解释了这位大叔的情况,她竟然惊讶的说,原来是看心脏病的啊?这三次,这位大叔一直挂的是普通内科,没有挂专科医生。难怪检查了一堆小毛病,并且一直给小毛病进行治疗。她说马上给转到看心脏病的专科医生来检查治疗。
我翻译护士长的话给大叔听,大叔的脸都变了,他生气的说,公司派来的翻译就打了一个照面,安排住院后就不见了。每天给翻译电话,让他过来帮忙,他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过来,并且翻译的中文很差,说的中文每个字都明白,但是组成词语后,都理解不了什么意思。估计翻译没有把他的病情,准确描述给医生听。然后大叔不停的对我表达感谢。
依依不舍告别
下午时候,顺利排出石头,医生告诉我可以出院。我和同病房的大哥和大叔一一告别,希望他们早日恢复健康。
我一个人在一楼大厅付款柜台,核查费用明细,短短两条花了接近5条印尼盾,这时大叔跑了过来:“小兄弟,你的手机充电器忘在病床上了。”大叔担心我走的比较快,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给我送来了充电器。
本篇写的碎碎叨叨,亲眼目睹了同胞们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的医院,忍受病痛的折磨和对家人的思念,忍不住有感而发。他们的一言一行淳朴而真挚,他们就如我的兄长,我的父辈。他们的家人怎么会想到,在国外打工竟如此艰难,他们也许想过轻松安稳的生活,但是为了背后的家,并不允许他们有丝毫的放松。如果可以,请善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