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 |《时光之树上我的新叶（9首）》郁 斌
◎ 告 别
当年我们共事
日常随意交谈
你有时弹落烟灰
对着烟圈出神
那是神秘的云
今天，云让我发愣
不相信你走了
去查阅档案
你亲笔填写的履历表
熟悉的签名
唤不醒你
我独自斟酌措辞
写你的生平
再不能相互讨论
我也是半截烟灰
夹在命运指间
◎ 应 酬
一不会喝酒
二不会抽烟
你心里在说：残废男人
你用酒气挑衅，朝我举杯
用吞吐的烟圈掩饰
我用茶杯示意，赔笑
装傻，不作辩白
满桌子人被酒精激活
以烟点燃彼此的默契
以酒量与豪兴赢得面子
某些人私下局促、尴尬
借故方便接电话
包厢里称兄道弟，阿谀奉承
性情中人的素描漫画
多种感情度数的酒液
是最有效的人性显影剂
也是快慢不一的发酵剂
功利，交易，情谊，压力
都在一口大锅里乱炖
一双双筷子各取所需
酒杯里满溢的盛情
在盘子下肆意流淌
像三流书法家的狂草
每个包间都有主题
每次敬酒理由十足
有开幕与闭幕的程序
有主角、配角与高潮
有散席时热情相邀
也有小说结尾的无穷回味
如借酒壮胆的玩笑话
某女失言后掩饰窘态
干杯时的口口承诺
于我，是医嘱忌讳二手烟
涉身江湖的困惑与内省
岁月如烟，曲终人散
留下多少酒杯相碰的回响
◎ 养 羊 经
农户散养的白山羊
吃长江口鲜嫩的绿草
顺应天时节气
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一胎最多产6个
母羊静卧着哺乳
小羊羔跪着吮吸
农家主人进进出出
如田野上吹来的风
穿过前门与后门
将近腊月，种羊羊舍
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墙头广告还留在春天
上门一次15元
像村里男人，也外出打工
近年兴起规模化养羊
羊吃配方饲料多了
爱情姗姗来迟
产的羊羔也少
山羊产业高峰论坛上
羊专家忧心忡忡
呼吁高科技突破
我不是啥专家
只记得小时候割草的日子
农家孩子的集体记忆
住上集体宿舍的羊
紊乱了内分泌
也缺乏家庭氛围
还是一家一户好
自由，随性，悠闲
是草儿的幸福路径
追随草，是羊唯一的路径
◎ 居家杂咏
1
菜煮开，小火焖
去玩手机
等你揭开锅
菜自己悟透了
好老师与好学生
也是如此
菜不同，做法不同
好老师也是如此
2
一个人吃饭
最好一菜一粥
不为别的
只为禅意
最好再有古琴声
吃干净
听到底
余音也听你
3
看到一些灰尘
轻轻拭去
心也干净了
4
从自己窗口望出去
也有不一样的烟火
5
窗帘拉开新一天
晚上则闭幕
日子也要仪式感
如广场升旗
6
家里的植物
安静地生长
到了冬天，慢一点
冬天早晨
来得也慢一点
夜有完整的章节
7
出门一把锁
家守着幸福
带着钥匙走四方
思念如弹簧
◎ 治疗方案
从南大门出去，打左转向灯
如果绿灯，东西向车直行
很难穿越上下班车流
对面小区也有车汇入
路口可直接右拐弯
但右转弯道也是直行道
而从东大门走，远一点
右转，只要避让非机动车
（这个南大门也有）
红灯可能等得长一些
安全上没有问题
看病时，医生说法不一
有的是南大门经验
有的是东大门道理
第一次出门的病人
真的茫然而纠结
世间事都在于拿捏
◎ 田 野
没有点高低不平
能叫作田埂吗
一个追风少年，没有赤脚飞奔在田埂上
没有踩过玻璃渣渣或崴过脚
能自豪说来自田野吗
能有刻骨铭心的童年梦吗
我有过，还有个多年的谜
一个口吐烟圈的巫婆
一个小碗盛满米，抹平
碗口用手帕紧紧包裹住
不让一粒米漏出
倒扣于脚部，徐徐转圈
巫婆微闭眼，念念有词
半小时左右，解开手帕
碗里的米缺了一角
莫非被脚咬去一口
疼痛似乎好一点
田埂上的谜朴素而玄乎
田野里内容广博而深刻
一代代农人躬耕岁月，鞠躬尽瘁
都取之不尽
◎ 疑似蚊子
秋冬里一只蚊子
在一面失了血的白墙上
细细的身影
像夏天的背影
掉队于季节之门的蚊子
战俘一个，气若游丝
如果你一个巴掌拍上去
墙会惊叫
记下污点与疼
凑近看，不是蚊子
只是铅笔线
◎ 电 梯 里
一踏进电梯
好几个我围过来
三面镜子里
远远近近
不同角度
我来不及打量
欢喜或忧伤的神色
恰好没有别人
我试图做个旁观者
静静地观察
自己的细微反应
在外面，不是用眼睛
而是时时内省
无论经过一片片鲜花
还是一阵阵风沙
◎ 天 眼
朋友打趣称我诗人
我在街头突遇灵感
也许会摇头晃脑
如入无人之境
一副痴迷发呆样
如果被盯上，放大看
那将多么窘迫
这不是假设。在公安局
参观视频监控处理中心
年轻辅警每人一台电脑
盯着各个黑白录像
细心捕捉蛛丝马迹
更神的是人脸识别系统
一旦逃犯闯入监控
在大屏幕上被追踪，定位
这就是天网恢恢
有个逃犯正在小餐馆杀鱼
警察从天而降
出了家门，人都是透明的
人在做，天在看
除了神灵，警察在看
除了警察，自己在看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郁斌，男，1963年1月生，江苏海门市人。1983年毕业于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同年起发表诗歌。已在50多家报刊发表诗歌，1994年出版诗集《回声》。江苏省作协会员。公务员。
平台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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