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消失的砖厂和难忘的记忆
家乡的好友发来信息:小时候一起疯玩的砖厂要彻底消失了。我的思绪立即回到了小时候的砖厂,想起了那些熟悉的砖胚围成的巷道,热浪腾腾的砖窑……突然之间有些伤感。
我出生在1980年代初的几年,农村建房潮风起云涌的时候,我将将记事。那时候砖窑厂的生意红火,周边很多村子都建起了砖窑厂,当然,那时候的砖窑设备简陋,大多数是很传统的土窑,烧砖采土,破坏基本农田不说,烧砖多用煤炭,对空气污染也比较严重。然而,当时倡导“商品化经营”,环境保护的理念还远没有成型,一切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了,也没有人在意。
砖窑厂遍布城乡,却给我们这些孩子提供了玩耍的乐园。因为窑厂不种地,所以很多野花野草甚至野果树疯狂生长,而且,因为采土,很多平地被挖出了深壕,正是我们捉迷藏、打土仗的绝佳地带。我们游走在一排一排、摞得整整齐齐的用胶泥做好的砖胚组成的巷道里,有时候跑到窑洞里面,感受着那里面冒出来的阵阵热浪;又或者被砖厂的人看见了行踪,被追赶或者吼骂先人;在平坦的沟底追着黄鼠和野兔……总之,在砖厂的游玩都是令人愉悦的。
到了九十年代,砖厂的生意依然红火,我上了初中之后,家里的生活就捉襟见肘了。对于大多数农村家庭而言,吃喝虽然能混个温饱,但是钱不趁手,每每新学期开学,父母愁苦的面容让我至今记忆深刻。没有任何挣钱来路,他们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在砖厂打工,因为那里的活儿对技术要求并不太高,基本上都是甩膀子卖力气的工种。当然辛苦是必然的。在砖厂打工赚钱,是拉不开栓的农民最后的希望。我们的学费、生活费,家里的吃穿用度,基本上都是父母在砖厂干活的辛苦血汗换来的。
我很清楚地记得,有一天,父母一大早就被人叫走,坐上了一辆拉满了砖的四轮车,被送到了邻村一户要盖房的主家的庄基地上。整整半上午,两三个小时,我父母把三千快砖从车上卸完,在庄基地上摞好。工钱是六元钱。
我当时就气愤:凭啥我爸妈费心费力地把砖卸下来,一块砖才给0.2分钱?但是我看爸妈的表情,却完全不是气愤,更不是怨恨,而是兴奋和喜悦,我爸开心地跟我妈说:“要不是这个开四轮车的车户关节炎犯了不得不雇人卸砖,人家自己就连拉带歇了。”父母为什么干了那么重的活而获得了那么少的收入还那么高兴,这让我无法理解,只是一味地批判那个四轮车车户,希望他“连拉带泻”才好。
父母就是用这种最笨的苦力获得微薄的收入,然后把我送到高中,再送到大学。所以,无论是小时候的乐园,还是上学时候的学费保障,我都无法对砖厂产生恶感。相反,我对砖厂和开砖厂的这些老板是感恩的。正是因为这些土砖窑的存在,才改变了我的命运,让我有了走出小山村、走出小县城的机会,能够遨游在知识的殿堂。
现如今,听说处于环境保护的需要,这些砖窑厂要被彻底拆除了,从此彻底退出华州的历史舞台了。我的内心中五味杂陈,尽管理智上认为,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但是内心中总是不能释怀。毕竟这些简陋的砖厂为华州的经济发展做出过贡献,为很多如我一样的穷孩子上学提供过支持和帮助。
砖窑厂虽然拆除了,但是那段历史的记忆却让我永远难忘。(图片拍摄于华州,摄影:梁晓光)
图文来源丨作者供稿
原文作者丨吉建军
图片摄影丨梁晓光
整理编辑丨华州之家